远在凤城那边烦着的却不止有杭仁山。
严家小院内,严承安捏了捏眉心,面对用期待眼神看着自己的爷爷奶奶,严承安实在有些头痛。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管两位老人叫姥姥姥爷。
但严老爷子是个倔脾气,看他在刘家被折磨成那个样子后,当机立断的就把他接了过来,顺手就改姓了严。
别人只是说了几句风凉话, 他就让自己改口叫了爷爷。
这一喊就是十几年。
他身边没什么亲人,老两口就事事亲力亲为,在战场上都流血不流汗的老革命,愣生生因为把自己大孙子胳膊连脱臼哭了半天。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现在,他也实在是很无奈。
“爷、奶,我是真不着急谈恋爱呢。”
老两口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今年过年开始,就一个劲的催着自己恋爱。
就在这时候,顾正国喜气洋洋的开门进来,一屁股就坐在了严承安身边。
……
“安子,我跟你说我今天……”
顾正国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严爷爷和严奶奶的表情很严肃。
安子的表情,无奈?
还带点幽怨。
这是咋了?
严承安眼风扫过顾正国,看他这春风满面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爷爷奶奶为什么着急让他恋爱。
这不有一个嘚瑟精在这呢。
严奶奶扶了扶眼镜:“人到什么时候就得做什么事,你现在还有选择权,别等年龄大了,没得选。”
严承安是做什么的大家都知道,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月能在严家待着。
老两口年纪越来越大了,就想让孙子的人生再圆满一点。
顾正国倒是挺能理解的。
毕竟严承安的情况特殊,老两口操心点也是正常。
严爷爷轻叹一声:“其实我看小杭就挺好的,要不你……?”
啊?!!
顾正国立刻觉得不妙,直接脚底抹油想要溜。
严承安冷飕飕地看他一眼,顾正国立刻正襟危坐。
严奶奶跟着点头:“其实小杭真挺不错的,会做饭,人脾气还好,还有自己是事业。”
即使心里头摇成拨浪鼓,顾正国也是屁都不敢放。
这件事他之前就跟严承安提过,那时候人家小杭还复读呢。
结果严承安说啥来着?
哦,对。
他说他不是变态。
估计现在他再不搞对象,老两口就真要把他想象成变态了。
严承安皱眉立刻否定:“这跟小杭有什么关系,你们别扯上别人。”
“那咋了”,严爷爷不以为意:“小杭为人踏实,又跟咱们家关系好,你要是喜欢,也算是锦上添花!”
“我不喜欢。”
严承安干脆利落的拒绝。
严奶奶十分不解:“那你喜欢啥样的?”
这架势,今天他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估计是走不了。
严承安干巴巴的:“话少的。”
???
其他三个人满脸问号。
俩闷葫芦凑一堆有什么意思,严奶奶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这人和人感情的事很难说。
之前的苏向晚是热情,但热情背后是看不透的贼心思。
任谁也想不到苏向晚竟然会有那样的背景,还勾连国\/外\/的势力,目的就是为了窃取国家的科研成果。
严承安最烦感情上的这些弯弯绕绕。
而且从一开始就觉得苏向晚很烦。
之前之所以耐着性子跟苏向晚接触,就是为了让顾正国了解清楚她的背景。
后来还没等他们收网呢,杭景书的家人就打了个出其不意,让他们准备的一切都有了用武之地。
事实证明,不管你是什么单位的天才,最后都逃不过老人给安排的相亲。
处处精致的西餐厅里,严承安穿着家里给准备的西装三件套,面容严肃的等待着他的相亲对象。
如果他不是坐在西餐厅里,保准会让人以为他是在工作。
而且工作还很棘手。
事实证明,严承安也是打算把相亲当成工作来快速解决。
与工作不同的是,严承安只想赶紧解决这件麻烦事,一点也不想加班。
他的确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但他知道他就是不喜欢相亲。
这种莫名其妙被安排的感觉很不爽。
听说对方是教师子女,还是凤城本地人。
严承安无奈轻捏眉心,摘下眼镜,看向西餐厅窗外的夕阳。
十月的天气开始渐渐泛着凉,道路两边树上的树叶尖开始泛黄,但西餐厅里还是有几分午后残余的热气。
严承安抬手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如果五分钟之后还没有人出现,那他就能准时离开。
这样看来也还不错。
秒针一点一点转动。
严承安的唇角微微上翘,这样可就不能怪他了。
还有三分钟。
两分钟。
一分钟。
严承安的手已经放到了椅背的西装上。
却冷不丁被一道声音打断:“严大哥。”
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娇,似乎和小时候某个人的相貌重合。
严承安睫毛颤动,慢慢抬头。
映入他眼帘的,正是很久都没见到过的漆砚秋。
没想到还是个老熟人。
“坐”,严承安低头看了看手表:“你很准时。”
提前一分钟到达,也算是一种准时。
最起码他还没走。
漆砚秋笑起来唇角有一对漂亮的梨涡:“只要没迟到就好。”
两个人说认识,也算是认识。
但仔细数起来,最少得有五年没见过了。
严承安高中跳级,大学也是直接保送,忙碌这些年,竟然都没在见到过漆砚秋。
眼前的人还有几分熟悉,和高中时稚嫩的样子略有不同,唯独唇边那一对小梨涡,仍旧清浅可爱。
“点菜吧”
严承安招手叫来侍者,让人把菜单递给漆砚秋。
漆砚秋穿了一件简单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浅咖色的风衣,头发乖巧地束在脑后,认真看菜单的样子,和小时候看书的模样差不多。
不知怎么的,严承安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
那股被安排的怪异感觉神奇的消失了。
他甚至想问问漆砚秋这些年都去干了什么,今天又怎么会来相亲。
漆砚秋眼睛笑起来弯弯的,纤细的指尖点着菜单上的一道菜给他看:“他们这里的牛排做的好吃,尤其配上这个酱,你可以尝尝。”
严承安点头。
他吃什么都行。
反正都吃不饱。
回家还得让小阿姨煮碗面。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安静,在这里不是叙旧的好地方。
但漆砚秋推荐的酱料的确不错,也没点他不喜欢的奶油汤。
他就不明白了,奶油那样黏糊糊的东西怎么能跟蘑菇做在一块。
外国人吃的时候不觉的奇怪吗?
也不怪严承安前几年瘦的厉害,他去国外交流半年,在那是吃什么什么难吃。
国外的饭一说就是高档优雅。
光高档优雅有个屁用,牛排吃十块,也不如一顿大米饭来的饱。
严承安很尊重各国的饮食文化,但仰望星空和炸鱼薯条都给他拿远点。
这顿饭吃的倒真还算和谐。
严家小院内,严爷爷心神不宁的来回切换频道,属实有些心神不宁。
严奶奶正在拿滚轮按摩,见状开口:“一共就那么几个台,来来回回换什么。”
天色渐晚,严爷爷透过窗户张望:“这么晚了,安子怎么还没回来。”
严奶奶慢悠悠地按摩自己的脖子:“没回来是好事,要么是安子对小秋很满意,要么就是小秋自己有魅力,反正他没说几句话回来,就这命这事有门。”
她自己的孙子她能不清楚吗。
纯粹就是把相亲当成打个卯的事。
今天没回来,纯属是意外之喜。
漆砚秋之前他们老两口也见过,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
只不过那时候严承安有事和苏向晚走的更近,那姑娘估计是觉得自己没戏,就悄悄的退出了。
左右都是年轻人的事,这个不行就安排下一个。
严承安在外面是不喝酒的,漆砚秋也识趣的没有点红酒。
虽然现在红酒牛排是西餐标配,但配果汁也未尝不可。
怎么吃,还不是顾客说了算。
严承安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漆砚秋笑着眉眼弯弯:“好啊。”
结账后两人并肩而行,漆砚秋的包偶尔会蹭到严承安的西服:“严大哥,过两天我请你划船吧?”
两个人相亲一般都是这样的流程。
严承安微微蹙眉:“你会划船?”
漆砚秋卡壳:“额……不太会。”
严承安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只能放温和了声音:“我也不太会,不如换一个地方。”
漆砚秋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说的是换个地方,而不是拒绝。
今天来的时候漆砚秋特别忐忑,其实她比严承安到的还要早,但她迟迟没有进去。
严承安,是贯穿了她整个少女时代的名字。
曾经斯文俊秀且不苟言笑的学长,是她笔记本上一遍一遍写过的名字。
虽然那时候,严承安和苏向晚走的很近。
后来她才知道苏向晚是什么样的人。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真的很开心。
西餐厅离两个人的住处都不远,严承安没有车,就先把漆砚秋送回家。
“严大哥,谢谢你,那我就先回去了。”
漆砚秋感觉一道视线浅浅的落在自己眉心,她有些小心的抬头,正和严承安的眼神对个正着。
……
!!!
严承安神色莫名,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回去吧,天气凉了。”
一路上也聊了不少,漆砚秋这时候也是觉得没话说了,顺从地点点头:“那我去进去了。”
漆砚秋的家就在教师院里,现在什么都讲究有大院,市一中的老师们也都给分了房子,福利待遇非常不错。
现在的市中心不过是个圈,各处都离得很近。
严承安目送漆砚秋拐进去,突然想起前些年,两个人一起上学的场面。
树影深深,严承安站在角落不容易被发现,他才想转身离开,却又看见漆砚秋偷偷摸摸地溜了出来。
她还有事?
严承安看着她跟小松鼠一样蹦蹦跳跳的又出门,脚步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
漆砚秋顶着夜色来到街角的面摊:“牛婶!要一碗大排面,加鸡蛋!”
严承安有些好笑地摸了摸肚子,看来没吃饱的不止他一个人。
看着漆砚秋搓手等面的样子,严承安没来由的也心情很好。
昏黄的灯光下,小姑娘笑眯眯地和老板娘聊天,严承安心中一动 ,就走到了面摊上。
“我也要一碗大排面。”
漆砚秋本来是背对着严承安坐的,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幻听,硬生生没敢转头。
严承安颇为好笑地站到她对面:“看来下次我们要选一个中餐厅。”
漆砚秋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去。
还有什么比跟约会对象说再见之后又遇到更尴尬的?
当然是!
在两个人吃饭之后,她又在面摊碰到了严承安!
呜呜呜。
漆砚秋欲哭无泪,严承安会不会觉得她很能吃啊。
她本来想走精致优雅路线来着。
眼看漆砚秋的头越来越低,严承安索性在她对面坐下,然后拿出自己的手帕,顺带把桌子擦了擦。
现在还不流行什么手帕纸,大家出门都是带手绢手帕的多。
漆砚秋虽然低着头,却也在关注着严承安的一举一动。
“严大哥……我不是贪吃,我就是走了一路有点饿了。”
漆砚秋干巴巴的解释。
“我知道,下次我骑行车出来带着你”,严承安擦桌子的动作没停,擦好后又去找老板娘要了热水烫烫筷子。
正好这时候两碗大排面也煮好了,暖黄的灯光下,猪肉大排炖的鲜香软烂,又因为泡在卤汁里,整块肉都泛着琥珀色的诱人光芒。
面条是老板娘现抻的,看着就筋道爽滑。
两个人要的是一样的面,漆砚秋知道严承安吃东西挑嘴,看他没动筷就解释道:“严大哥,这个面我吃过,很好吃的,你要是不喜欢的话……”
“没事,我没有不喜欢。
声音仍旧轻轻的,却让某些记忆瞬间回笼。
漆砚秋想到了高中的那个午后,有同学说她经常问严承安问题,肯定会被严承安讨厌。
那时候严承安怎么说的来着。
严承安站起来很认真的对她说:“没有讨厌。”
现在,他俩一起吃大排面,他说:“没有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