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明喉头滑动，满嘴血腥味，彷佛被人打了一记闷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陆宝妃本已走向门口。
听到动静，跑回来时，陆正明已经被七手八脚抬上了担架。
她身子晃了晃，一把抓住旁边的栏杆，才没摔倒。
……
洪爷比陆正明的状态好很多。
但这种状态，绝不是樊盛伦那种胜券在握的悠闲。
没有麻布衣裳的衬托，洪爷的气质，更适合在小区门口的门卫室抬杆。
无聊透顶中，带着几分被迫认命的孤独感。
“你小子，终于来了！”
洪爷嘴角咧动，露出一口大黄牙。
陆异也笑，“我总不能等你坟头长草再来，那对你对我都没有意义。”
洪爷的笑容陡然僵住。
他自认为到不了掉脑袋那份上，毕竟他背后还有强大的靠山。
尤其是在面对宫澈时，他根本不屑于跟那样端架子的年轻人过招。
霍氏放的饵确实诱人。
但真正让他咬钩的，不是霍氏的突然崛起，而是陆异所谓的“无人机”研究。
洪爷平时对什么科技成果并不热衷。
然而有一次，他无意间拿起报纸打发时间，却从上面看到了“浮云山”。
浮云山可是那些人财富的源头！
为了杜绝普通人的打扰，他们不惜编造什么“毒虫怪物”“夺命幽谷”等标签。
还特意让人假扮怪物，放几个人逃回去，用“恐怖真相”吓走附近居住的村民。
殊不知，正是这座让人谈之色变的“死地”，让他这个在异国他乡找不到出路的浪者，死心塌地干了一辈子。
久而久之，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双手沾染的颜色。
直到看到那图片中的“年轻人”，死去的记忆一点点变成跑马灯，令他午夜惊魂。
真正关注陆异，是从“丹尼尔”的死亡开始的。
陆晗的自告奋勇，让老谋深算的他，嗅到了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
他多次跟内线沟通，让他们早做准备。
可那些人利欲熏心，根本舍不得放弃这么多年打造的“销魂窟”“大金矿”，果然，不久后，这源头就被人扫平了。
他瞒着贺明博等人，在浮云山里安插了钉子。
不久之后，那就被无人机拍到，再也没有给他传过消息。
至于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晰，只能说凑巧。
那人凑巧在跟洪爷视频通话，还没说几句，一只姿态僵硬的鸟忽然从画面中闪过……
洪爷警觉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还没等到答案，一声空气爆裂声在他耳边砰地炸开，那人就倒在了镜头前。
吸引洪爷的不是“无人机”，而是整个事件背后的推动者。
尽管陆晗巧舌如簧，把陆异编排的猪狗不如，一文不值，但洪爷从没信过一个字。
今天，两人从各自信息流中，坐到彼此的对面。
的确有种“似曾相识”的异样感觉。
望着陆异气定神闲的脸，洪爷思绪飘飞，突然叹了一口气。
“是我没有早遇到你，如果为我所用的是你，现在被关起来的，或许就是霍家人了！”
陆异垂眼，“霍家人与你有什么恩怨？”
猝不及防地提霍家人，看来这个老洪有点东西。
洪爷摇头，含混道：“别想套我的话，我不会上当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几分钟前，他不相信自己真会待到死。
等他出去，总归是要东山再起的。
到那个时候，陆异就是他第一个要招募的谋士。
普通人只知道铺着身子赚点糊口的钱，却很少有人参透，真正的大财富，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就像你发现了一座金山，大部分人会怎么做呢？
大部分人应该会发动身边可信的人，手提肩扛往家搬，为了不让人发现，车都不敢开吧！
可真正懂财富本质的人，才不会这么愚蠢。
因为他们明白，钱物再多，也不如人好驱使。
只要你把人驯服成牛马，还愁金山搬不到自己家里吗？
区区一座金山，搬到家里算什么，还能给你送到任何你想要的地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还会给你寻找新的金山，听你的话，搬了找找了搬，循环往复！
洪爷就是这样从最初的小牛马，混成今天的老牛马的！
在陆异露面之前，他没想过自己是“牛马”，刚刚从他那一丝怜悯神色中，才体会到……
那些懂财富懂人性的上等人，已经把他抛弃了！
陆异对“置身事外”这种词没什么好感。
真能做到置身事外的人，是听不到这个词的。
既然能亲耳听到，说明这个词，这辈子都轮不到他身上。
陆异凝神，眼底只剩一层寒意，“我没多少时间，如果你想说，或许我还能为你求个情……”
“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毕竟我只是路过，顺便看你一眼，好歹你是陆正明的合作伙伴！”
洪爷一愣，咧嘴笑到飙泪。
“合作伙伴？哈哈，我还真没遇到过这么蠢的合作伙伴！”
他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握拳捶打着一臂宽窄的台面。
好像听到了一个极大的国际玩笑。
等他笑够了，陆异咳了一声，“既然知道他蠢，为什么合作，把证据交到国内？”
洪爷一抹眼睛，嘿嘿干笑着，在陆异眉眼上打量。
“别说，你还真不像姓陆的儿子，他没你沉得住气，也没你这么高的格局。”
“倒是那个陆晗，唉，真是大愚若智，蠢到挂相还不自知，跟他配一起，像对父子！”
陆异随便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你错了，陆晗的亲爸就在隔壁呢，判的不轻，说不定以后你能跟他做个工友，一起裁缝机，折纸盒子。”
他好像随口一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戏谑或者嘲讽的神色。
老洪却如坐针毡，忍不住紧了紧领口。
“别的名字我不能提，提了死的更快，但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丹尼尔是陆晗干掉的。”
陆晗认真看他，“你有证据？”
老洪连连冷哼，“证据？他为我做事，我岂能允许他留证据！不过，这件事我想不明白……”
“哪里想不明白？”
“陆晗怎么知道丹尼尔的……丹尼尔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
洪爷屈指敲敲脑壳，“丹尼尔一死，我怕露出破绽，把跟他接触过的人全都抓了起来，挨个问。”
“包括跟他最亲的人，可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丹尼尔是樊家的孩子。”
“后来，我旁敲侧击问过陆晗，他说他有特别渠道，我呸，他有个鸡毛的渠道……”
老洪冥思苦想，也没想出所以然。
这时，有人过来敲了敲窗，“时间到了！”
老洪站起来，似有不舍，手脚上的链子晃得哗啦作响。
陆异摇了摇手指，悬空比划了几下，转身离去。
老洪没看懂，在被带走后，还扭头大喊。
“喂，你还来不来看我，你哪天来，我好提前给你准备好故事……很精彩的！”
“陆异，我说陆异，听听到没有？”
陆宝妃坐在外面的台阶上，一看到陆异，立刻拦住了他的去路，“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