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走了,爸爸好像变了一个人。”
“妈妈说,天黑以后就不要出门了,外面有危险,可是爸爸回家总是打我,我好想逃。”
“为什么爸爸要把我关起来?我好害怕,我好饿,我想吃东西……”
“每天必须要吃一顿饭,不吃会饿死的。”
“今天我趁他不在家的时候逃出去了,妈妈说大街上陌生人和我搭话,我都不要搭理,我没有搭理他们。”
“妈妈说,街上有人贩子,会拐卖小孩子,街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人贩子。我好害怕,但是我必须要出去,妈妈你去哪了?我好想你。”
“我逃出去的时候被他抓到了,他打我打的更凶了,还在外面缠上了铁链,上了锁。”
“我学会了开锁,但是无论我逃到哪里,他总会找到我,原来是便利店的店员报了警……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想回到他身边。”
“我真的还能从那个混蛋身边逃走吗?”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会怎么死掉呢?被那个混蛋打死?还是饿死?死后我的尸体会怎么样,会被他肢解掉吗?算了,随便吧。”
陈珩举着手电默默地阅读着,这本笔记本不厚,记录的内容也不多,但是能清晰地看出徐昭昭字迹的变化。
从稚嫩再到后面的成熟,对父亲的称呼也发生了三次变化,很明显是在三个不同的时间段记录下的。
其实每个时间段中间还有一些内容,只是那些内容连不成字句,是大量的没有意义的黑色涂鸦,用力很凶猛,纸张都烂掉了,光是看着这些纸张,就会感到令人窒息的压力,很难想象徐昭昭在这样的环境中都经历了怎么样的折磨。
越到后面,徐昭昭的字迹和言语越加平静,可就是这种平静,才寓意着她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陈珩慢慢地吐了一口气,这些零零碎碎的笔记显化成了这个地方必须要遵守的规则,整个鬼蜮的确是由徐昭昭的记忆和认知构建的。
那些孩子和徐昭昭的脸一样,应该是因为她没有见过被拐卖的孩子长什么样子,所以在恐惧中认为自己可能会被拐卖走,由此一来那些孩子都长着徐昭昭的相貌。
诸神游戏……
陈珩眼睛微眯,一股难言的怒火在他的心底燃烧。
这是徐昭昭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影,是她最不愿意与人言说的伤疤。
可诸神游戏就这么将一切做成了游戏,将它完整地展现了出来供人践踏。当初文舒的愤怒,如今陈珩也体验到了。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我们都是猪狗。”
陈珩低声喃喃着,他抬起头望着从始至终一直很安静的小女孩。
“你也是……徐昭昭吗?”
陈珩沉默了一下,关掉了手电筒,静静地说道,恐惧感缠绕在他的周身,但陈珩的眼神始终平静又温和。
小女孩没有回应,她抚摸着自己的肌肉裸露在外的脸庞,低声说道:“他总是说,我这张脸和妈妈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他看到我就会想起妈妈的样子。”
“你说,我像这样把这张脸割掉,他还会打我吗?”
她看向陈珩,泪水划过脸颊,语气平静。
黑暗中忽然坠落了一具尸体,重重地砸在陈珩面前,恐惧感令他心跳骤然加速,但是他努力平复着呼吸,看向那具尸体。
几乎成了肉酱的尸体猛地抬起头,幽幽地说道:“你说,如果我死了,他会后悔吗?他会意识到他爱我吗?”
门口忽然有了动静,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她双手手腕处有着两个几乎要将整个手腕割断的伤痕,鲜血汩汩而出,直至蔓延在陈珩的脚下。
“你说,我要是进医院了,妈妈会接我走吗?”
她看着陈珩微笑着说道。
“你说……”
“你说……”
黑暗中,无数形象恐怖的小女孩走了出来,她们轻轻地诉说,尖叫着,又在放声哭泣着,但她们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陈珩身上,她们在等待陈珩的回复。
“没用的。”
陈珩摇了摇头,温和且坚定地说道:“他是一个畜生,可你不是。不要伤害自己,伤害自己就是在向他妥协,我们……永远不要妥协。”
陈珩眼前的景象忽然如同老式花屏的电视机一样闪动了起来,鬼蜮的真实被勘破了,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陈珩眨眨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和徐昭昭相见的餐厅里。
徐昭昭还是坐在自己的面前,只不过无尽的血肉将她包裹在其中,她慢慢地睁开眼,眼泪簌簌而下,她说道:“谢谢你,找到我,救救我。”
陈珩眼前一花,眼前的景象转换,他又回到了那个狭小的衣帽间里,只是刚刚那些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或者是徐昭昭们都不见了。与此同时,陈珩发觉自己已经不怕黑,也不怕密闭的空间了。
“是时候结束了。”
他走出衣帽间,天边第一缕晨曦隐现,破晓的光终于跃出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