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翔知道自己三叔出车祸,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是他母亲刘敏,在周末的时候去了市里,他弟弟也从学校出来去医院看了自己三叔。
那天在电话里,李辉翔问母亲,“三叔现在什么情况了?”
母亲回答说:“人已经没事了,右腿从膝盖以下没了,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再过几天拆线之后,就可以回家慢慢养了,你爸说,到时候他找一下他在残联工作的高中同学,给你三叔做一个伤残鉴定,看看能不能给他免费申请一条假肢。”
“他又不是没钱,从我这里离开之后,家里被郭有国各种为难那时候,他不是去广西承包了高速公路的工程吗?我记得,那段时间,爸还跟他一起去广西干了一段时间,后来听说,他像在我这里的时候一样,凡是加班的,他都把加班算成自己的,到现在都没结加班费给人家,他偷偷灭了人家多少钱,这些钱够他买一万条假肢了。”听到母亲的话,李辉翔不由数落了起来,见母亲不说话,他话锋一转,又问起了刚刚上高中的弟弟:“鑫鑫呢?现在住校了,适应不?”
“他在我旁边,平时他也出不来学校,正好你大爹、三婶都在,还有你三叔家老大,我们一起出去吃饭,你要不要跟他说几句?”说着,刘敏便是将电话递给了自己小儿子。
“哥。”
“嗯。”李辉翔应了一声,然后问自己弟弟,“你声音有些不对劲,感觉你就像心里憋着什么气一样,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你?如果有,就跟哥说,哥能处理,不要怕,凡事有哥在。”
“不是,哥你等一下,我等妈他们走远一些再和你说。”
“好。”弟弟这么说,李辉翔已经猜出了大概。
弟弟情绪不好,大概率和他三叔出车祸之事有关。
“哥。”
“你说。”随着电话里再次传来弟弟的声音,李辉翔清楚,弟弟现在说话已经方便了。
“他自己出车祸,手术做完,醒过来之后,他自己都在说,他卡里有钱,大爹家垫出来的一万块,他倒是还了,可是爸爸救他命的钱,就好像是应该的一样,连句客气话都没说,哥,你是不知道,自己男人都这样了,人家三婶还有闲心去逛街买衣服鞋子,爸爸在医院守了多少天了,也不知道说换爸爸和我们出来吃顿饭,要不是妈拉着我,我肯定......”
“行了,你好好读书,这些事不该你管。”不等弟弟说完,李辉翔便是打断了弟弟的说话,“等你高考的时候,哥回来陪你高考,你的那台电脑,已经旧了,也该有个手机了,姐说,等你高考结束,她给你换新电脑,到时候哥给你买新手机,关于咱们一大家子,无论什么事,你都不要去插手多嘴,追上妈,把电话给妈。”
“哦。”弟弟明显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听话的追上了自己母亲,把电话还给了母亲。
“喂,超,你说。”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李辉翔朝母亲问道:“鑫鑫还没用手机?”
“用的,晓不得他哪哈(方言,什么时候的意思。)自己买的,不过,学校上课期间,是不给他们用手机的,只有周末才给他们与家里联系。”
“这样也好,手机在他们手里,不知道会被他们玩出什么花样来。对了,妈,刚刚我听鑫鑫的意思,三叔家占便宜还真是占上瘾,都成条件反射了。”
听到大儿子的话,刘敏沉默了好一会,再开口也是间隔了差不多一分钟之后。
“唉,他当时流太多血昏了,救他命,我没有意见,可是醒了之后,他只对你大爹家说,谢谢他们救命,我们这边,还真的就是理所当然一般,我心里是有意见的,刚刚和你三婶、大爹走在一起,有些话不方便说。”
母亲这么说,李辉翔便明白了,刚刚母亲沉默的原因,“现在方便说了?”
“我故意放慢了速度,他们在前面。”母亲回应了一声,接着又说:“你是不知道,你姐姐知道这件事之后,还说要打点钱回来给他看腿,被我拦了,这件事也没跟你爸讲。我想着,你姐一个月工资要养小孩,房贷,又没人帮她带小孩,你姐夫家那边,估计是嫌她生的是女儿,所以,不待见吧,她产假早就休完了,只能请了个保姆,暂时帮忙带着。”
“不要花姐姐的钱,他也不配花姐姐的钱,姐姐考上大学,他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卖了,当时姐姐差不多连学费都没有,我永远都记得,当时爷爷准备把牛卖了,给姐姐读书。”说道这里,李辉翔长长叹了口气,略微沉吟之后,又才说道:“至于爸,这件事就由他吧,从小到大,除了被他打,只要牵扯这一大家子,听得最多的就是‘老子是大哥,家里面的事情,老子不撑哪个撑?’他那几个弟弟,哼,算了,不说了,我打电话给他说吧,命保住了,后续住院养伤的事情,就不要管了,顶多生活上支持一下,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我也不想和他吵架。”
“好嘛,你给他电话嘛,话说好听点,该关心你三叔的还是要关心一下。”
“放心吧,妈,我知道了。”说着,李辉翔挂断了母亲的电话,紧接着就给父亲打去电话。
父亲接了之后,他先是问了父亲三叔的情况,然后也和三叔说了几句,电话再次回到父亲手里之后,他让父亲离开病房,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不料父亲却说,“老子哪点都不去,都是一家人,哪里说话不方便,要说就说,不说就挂。”
父亲这么一说,李辉翔哪里还会说什么,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三叔出车祸住院期间,家里不知道的是,李辉翔这边也出现了变故。
他创业开的公司,原本是三个股东,可是,因为李辉翔有一个客户是外省的,定房子的时候,工作单位出了紧急事务,定金虽然付了,但是,因为业主有事耽搁,合同没来得及签。
于是,李辉翔就拿着业主签好的合同,去到客户工作的城市,要不然,客户还没有签字,他代为托管的定金,也不能就这样转给业主。
没想到的事,李辉翔出差在外,公司另外两个股东,没有与他商量,就私自转让了部分属于他们名下的股份。
待李辉翔出差归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李辉翔虽然心里有气,但木已成舟,也只是说了句‘下不为例,否则,大家就好聚好散。’
毕竟是另外两个股东理亏,二人自是连连称是。
然而,就在这件事的第二天,其中一个股东,因为结婚要办婚礼,本来是大喜事,可是他那一番操作,彻底点燃了李辉翔的怒火。
本来李辉翔出差他们不先与李辉翔商量,就私自处理部分股份,已经是很过分、很不尊重人了。
李辉翔没有计较这件事,轻描淡写就揭了过去,谁料,要结婚那个股东,竟是私自将公司公账上的钱挪走了。
别说与李辉翔商量,就连通知一声都没有。
刚创业起步的公司,做事方面,其实是没有股东与员工之分的,至少,当时的李辉翔是这么认为的。
自从成立公司,李辉翔不仅把自己打官司拿回来的钱全部砸了进去,还把父母支持他创业的几万块钱也全部填补了进去。
公司成立之后,连续卖出去的几套房子,也都是李辉翔一个人卖的。
换句话说,公司自成立以来,除了李辉翔,其余人,没有给公司带来任何效益。
对此,李辉翔并不在意,私下里,他还经常宽慰公司的人,不要着急,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发展过程,大家在一条船上,只要船还在前行,是谁在划,并不重要。
先划船的人,也不可能一直划下去,也会有体力不支的时候,到时候,你们再接手过去,大家彼此扶持,这艘船才能走得更快、更远。
公司公账上的钱,可不仅仅是属于公司那一部分,这些单,李辉翔的提成也是没有拿的。
也就是说,挪用公款那个股东,挪用的不仅仅是公款。
这件事暴露,还是在那个股东发喜帖的那个晚上,李辉翔不喝酒,其余人倒是都喝了酒,酒后有人失言,说漏了这件事。
李辉翔当时那个气啊,你要办婚礼没钱,可以理解,毕竟开公司的时候,大家都花了不少钱。
公司账上有钱,你又遇到了实际困难,直接提出来就好,何必如此做。
李辉翔把那个股东单独叫了出去,就这般问他。
谁料,那股东却说:“公司账上的钱,按照我持股的比例,我是能分一部分的,我不和你说,有问题吗?”
李辉翔气笑了,“没问题,不过,公司账上的钱,不仅仅是属于公司那一部分,还有我的提成,这是其一;其二,你持股的比例,可不够你挪用那么多?其三,你有困难,我们不是不帮,更不是不愿帮,但是你得说,明说,而不是先斩后奏;第四.......”
“你就别说一二三四了?”不等李辉翔说完,那人反倒先不耐烦了,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直接瞪着李辉翔,“我就动了,你能怎么样?除了你,其他股东都同意,你股份是不少,可我们几个加在一起,要远远超过你,不经过你同意,怎么了?有问题吗?”
“今晚你喝了酒,我不跟你计较,明天,等你酒醒了再说。”
次日,李辉翔才刚到公司,就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说了他三叔的事。
李辉翔挂断父亲电话之后,站在原地好一会,才慢慢朝着公司走去。
他一早就来到公司,可是直到中午,也不见其他人来公司。打电话也没人接,发信息没人回。
李辉翔坐在电脑面前,使劲晃了两下脑袋,先将三叔的事抛到了一边,公司的事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此时此刻,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句话,‘合伙做事的前提,可以不认同,但必须得尊重。’
“尊重,真的就这么难吗?”李辉翔想着这些揪心的事,不经意间感慨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