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瑶。”
桑榆忽然喊住她,许瑶还没把肉片塞进嘴里闻言看她,桑榆继续道:“你们家……喜欢吃生鱼片之类的生食吗?”
“啊?”许瑶把肉放进碗里,粉红色的汁液划过碗沿,顺着淌下,“没有啊,我妈那性格,她一点也不像喜欢这种东西的人吧。”
说着,许瑶再次伸筷子,这次桑榆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将肉片塞进嘴里,面不改色地开始咀嚼。
桑榆看见一桌佳肴,思索了片刻,夹起了一片青菜——
“许瑶!”
许玉梅忽然摔了筷子。
桑榆怔怔抬头看她,虽然她喊的许瑶的名字,目光却死死盯着自己。桑榆看了一眼自己的筷子,又看了看那上面一棵可怜又孤单的青菜,不明所以。
“妈,又干嘛?”许瑶嘴里塞着饭,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才开口,“你不是自己说过吃饭不说话吗?”
许玉梅细眉一扬,怒气又爬上脸庞:“你天天在外面交的就是这种朋友?没有一点教养,吃饭不知道过问别人的家长,甚至用自己吃过的筷子在菜里翻,这像什么话?简直倒胃口。”
许瑶咀嚼的动作一顿,她定定看着许玉梅,觉得她极度不可理喻:“我交这种朋友?什么朋友?你当着人家的面就开始说人家的不好,难道你就有教养了吗?”
“我没有教养?”许玉梅瞪大了眼睛,抓起桑榆夹过的那盘青菜用力一摔,盘子四分五裂,油汁溅出来,烫到了桑榆的胳膊,“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难道我没有教过你这些都是不礼貌的吗?她是你的朋友,要和你一直相处的,我不能说一说啦?好啊,你就是专门带个祖宗回来气我的!”
“我草,你快擦一擦。”看见桑榆的手臂一缩,许瑶连忙抽了张纸给桑榆擦手,桑榆摇头:“我没事。”
“她都说没事了,你还瞎关心个什么劲。”许玉梅尖酸刻薄地说,“进门也不懂得叫人,一直让瑶儿领着你,你想干嘛呀?”
之前许玉梅只骂她,那么多年的亲情血浓于水,许瑶能忍且忍,可她按照许玉梅的要求带客人来家里做客,客人还要被她当场贬低指责,她还继续无理取闹,许瑶当即气血上涌,气得手抖。
她也摔了筷子,筷子和碗碟碰撞的叮当声突兀且刺耳,许瑶的声音骤然冷下来:“妈,你到底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我最近什么都听你的,我明明是一个住宿生,可我明天都要挤地铁回家吃饭,我到底图什么?”
“我同学,她和我一起挤地铁,和我一起赶路,她也累坏了,她不是你消遣使唤的对象,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他妈的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如果想要一个称心的仆人,行,我也十八岁了,我今天晚上回去之后就不回来了,你就当你没有我这个女儿!”
说罢,许瑶也不管怔在原地的许玉梅,拉着桑榆的手就走,把门摔得震天响。
那时已经日暮,天边像燃起了一场大火,烧得举目四望皆是橘红。许瑶的家也在十字长廊,只不过在最边缘地带,房价也依旧贵得人听着就牙疼。
许瑶拉着桑榆走到街上,桑榆望了望身后沉默的建筑物,犹豫片刻,说道:“许瑶,你也许不应该和你的妈妈吵成这样……”
“你也不听听她对你说出来的是人话吗。”许瑶依旧很生气,但声音没什么波澜,颇有股咬牙切齿的意思,“我简直无法理解,她像是一下子得了更年期max版,平时骂骂我也就算了……”
她默了默,扭过头来看桑榆:“你的胳膊没事吧?要不我们去一趟药店,给你买点东西抹抹。”
桑榆当然不会让她知道胳膊上轻微发红的痕迹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了。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伤,直播进程时她的伤好得比平常快很多。
“我没事,别担心我。”桑榆说,“你妈妈的情况很奇怪,一个人不会忽然性情大变,也不会忽然变得那么偏激。”
许瑶敷衍道:“……谁知道她,桑榆,你可是挨骂那个,干嘛帮她说话。”
一阵面汤的清香传来,许瑶已经拉她下了馆子,等她点完餐回来,桑榆顿了顿,说道:“因为我觉得我妈妈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如果你们的关系变得很差,你再也不去找她的话,你会饿死在学校的吧。”
许瑶嘴角抽了抽:“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桑榆认真道:“因为你没有兼职啊。”这话说完,许瑶的表情更加灰败,像是意识到了不能再说下去,她话锋一转,“你可以想想,最近你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没有想不好的事情。”
“你这样一说,我想的就肯定是不好的事情啊。”许瑶揉了揉额头,想了想说,“真的没有,最近一段时间我也没犯事,和之前一模一样啊。”
“那就奇怪了……”桑榆喃喃道,“没道理锚点一直一点线索都没有……”
“什么猫?”
“没。”桑榆连连摆手,“我们先吃饭吧。”
面馆的面汤已经端了上来,两个人火速解决了晚餐,许瑶提出先回学校:“我和她是说不通了,还是先回学校躲一躲你,她总不能杀来学校骂我。”
桑榆无权干涉她的选择,于是点点头,背好自己的东西之后就在公交车站和许瑶一起等车。
车还没等到,先等到的却是许玉梅一个又一个催命似的电话。
许瑶不想接,可她不仅打电话,她还发信息,那一串又一串的感叹号,最终还是让许瑶感到担心。
公交车从远处开来,许瑶看着许玉梅发的信息,脸色越发难看。
桑榆没来得及问她发生了什么,又一个电话打进来,许瑶接了,想按免提的手一顿,最终讪讪收回,她朝桑榆说了声抱歉,把耳朵贴在了手机上。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许瑶咬紧了唇,望望家的方向,又看看亮着车灯缓缓开来的公交车,最终跺了跺脚:“好,我回去,我当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