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着了,没看到。”他语气平和了点,现在这里就何惟赫和自己,万一他真的不管,那自己很可能真得发烂发臭。
现在,唯一能牵制住他的就是何父何母。
他用心想模式给何父何母发信息,说自己嘴里不小心噎了沙子,需要水,让他们把水交易给何惟赫。
何惟赫收到水,看向何惟博,他那么贪生怕死的一个人,自然不可能自杀,但是如果是吴子宁,他不会这么遮遮掩掩的……到底是谁?
何惟博哑着嗓音:“给我水,帮我把沙子吐出来。”
何惟赫虽不愿也不尽心,但算是尽力了。
何惟博吃饱喝足脱衣服睡去,何惟赫不想再对着他,就下楼走走,也没什么看头。
——不过是黑洞洞的房子里藏着一个个隐没在黑暗里的人,杂草丛生的道路上走着一个个拖着干瘦躯壳的人,挖野菜的挖野菜,挖药材的挖药材,抢空投箱的在冲刺、迅逃或者争抢、互殴。
外面的世界,没有两样:只有坏样,没有好样。
溜达一圈他就准备回去,却发现自建房门口站了几个人,正在抬头往上望。
他们手持比拇指粗一点的竹子,竹子长约一米五左右,末端一米左右都被劈开成细条,细条上带着细细尖尖的竹刺,打人时很容易刺进对方肉里。
何惟赫观望着,那几人围在一起说了几句然后一起上了楼,他谨慎靠近,很快听到他们砸门的声音。
何惟博被吵醒,吓得不敢出声,沙子磨破了他的喉咙,也没能出什么声。
他用心想模式在群里求救,不断质问何惟赫去哪了。
何惟赫:“我看外面有人在采药材,就想着采点来卖。”
何惟博:“你有这么勤快?你分明就是逃跑了!不对,他们就是你引诱过来的对不对?何惟赫,你想害死我!爸妈,何惟赫他想害死我。”
何惟赫冷笑一声,默默往这座房子的相反方向走:“哥,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哥,你坚持住,我现在就回去。”
何惟博:“你快回来!他们在砸门了,我还听到他们让他们老大拿火柴和干草来,他们说,我要是还不开门,就把我熏死在里面!我嗓子出不了声,也开不了门啊!”
何惟赫:“哥,你坚持住,我跑着回去了。”
何惟赫加快脚步,跑着离开。
何母嚎:“这可怎么办呐?”
何父虽忧怕,但也算清醒:“惟赫,你等等。”
白发人送黑发人固然难受,但送一个总比送两个好。
何绍荣也在群里,他们发的还都是心想模式的语音,他听得懂,“哒哒哒”跑到院子里,找到一根树枝在地上不断画着圈圈。
何惟博惊了,也要疯了:“等什么?爸,你让他等什么?他们已经要点火了!何惟赫,你快回来,快回来啊!快回来救我!”
何父头都要炸了,火气上涌:“他能怎么救你?在聚集地里住久了就以为外面的人不坏了?他们倒血喝、割肉吃,你还想拉你弟弟陪葬吗?”
何惟博焦急反驳:“爸,妈,他们点火了,他们要熏死我啊!清蕊,对,清蕊,快去找颜意,她有枪,她连董岸都杀得了,快让她来救我!”
何父何母也连忙反应过来:“清蕊,快,快联系颜意,你求求她,她一定会帮你的。”
“好。”何清蕊急忙打开光幕。
吴子宁看着何清蕊的动作欲言又止,何清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示镇定,一家人都静静看着她语音联系颜意。
一直无法接通。
何母急了:“出去找,快点出去找她。”
何父问何惟赫:“惟赫,这个时候颜意一般在哪?”
何父算是问对人了,但也问错人了。
何惟赫不用猜都知道,这个点她应该差不多离开办公楼去往种植园。
但他不想如实说:“我也不知道,她一般在种植园或者办公楼,也可能在制药部或者就在家里,她是所长,去哪都行。”
何父下令:“赶紧的,大家分开找她。”
何清雯拉了拉吴子宁,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出去了。
何惟博还在哭嚎,铁门碎片制作的铁门自动与墙贴合,防火,但不防烟雾,这些人应该是早知这一点。
何惟博动不了,窗子又因为要防虫都关上了,他根本无法呼吸。
动弹不得,呼吸燥热,烟熏泪流,他觉得自己的肺要炸了,人要干了,呼吸渐渐虚弱,意识渐渐飘忽:“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大大地瞪着眼睛、大大地张着嘴,努力想发出求救,手指深深抠进掌心,痛苦煎熬直至空气再也无法进入他的胸腔。
何清雯和吴子宁在一处拐角会合,两人担心地看着光幕上的信息,何惟博在求救,何清蕊暂时没有任何信息。
终于,群里彻底没了何惟博这个名字,何清蕊也没有回复,何清雯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靠在墙上:“他没名了。”
——他没命了。
吴子宁点点头,她看到了,“何惟博”这个名字和他那些骂骂咧咧、哭哭嚎嚎、恶毒话语恶毒嘴脸一起永远地消失了。
她眼角微红,嘴角却有一抹释然的畅快:“嗯,没想到这么快。”
吴子宁看着光幕,何惟博的最后一句话是发给自己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不是你指使绍荣往我嘴里塞沙子想害死我?老子是他老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个毒妇!”
嗯,有些可笑,但也无从反驳。
何清雯拍拍她的肩膀:“他就是个祸害。”
吴子宁抹去眼角的泪:“我绝对不能让绍荣变成他这样的人。”
何惟博的死她不难过,她难过的是,她自己真的变成了他口中恶毒的女人,何绍荣也学了他不少坏东西,例如,往别人嘴里塞沙子……
“……他往我嫂子嘴里塞沙子让她差点窒息,不断扇她巴掌,还将她脑袋往墙上撞,拿桌腿砸她,扯她头发,勒她脖子,拳打脚踢,各种辱骂。”
“还想着要卖掉我姐,卖给外面的小帮派……他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好吃的一点不剩,连亲生儿子的零食都抢,不时上演一场闹剧,搞得家嘈屋闭。”
“他…死有余辜。”
看着那个名字终于消失,何清蕊红了眼睛,颜意安慰地抱住她:“他活该。”
几滴眼泪从何清蕊眼角滑落,颜意温柔地帮她抹去。
她听到了何清雯和吴子宁的计划——利用何惟博的贪念骗他去偷东西,这样他就可以被赶出聚集地。
她看到了何绍荣掐着他的脖子往他嘴里塞沙子。
她也猜到了他们会让她联系颜意,然后提前让颜意无论如何不回复。
她很快找到了颜意,也眼睁睁看着他从世界上消失。
颜意心疼她,那么善良温和干净的女孩,也被逼成了这样。她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安静地陪着她。
何父何母号啕大哭,悲痛里也觉心里那块巨石终于落地。
——即使粉碎,也是落地了不是。
何清蕊走出办公楼,眼泪再次滑落。
如果末世不曾来临,他们一家人应该还沉浸在金钱堆砌的富贵生活里,何惟博和吴子宁恩爱地去过两人世界。
何清雯和她聊着各款限定包包衣服和美甲护肤品,何母带着何绍荣在小区里玩,身后还跟着一群保姆。
何父在老宅与何老爷子他们一起商量何氏的发展,何惟赫开着他的限量版跑车载着各色美女尽情撒欢……
何惟博的死,谁都有责任。
这一家子,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木然地回到家里,所有人都在哭,哭得真心实意,有哭生活,有哭自己,也有哭解脱。
何母让何惟赫将何惟博带回来,再看最后一眼,然后落叶归根。
何惟赫躲在附近看到他们都离开了才悄悄靠近,却没想到那群人去而复返将他团团围住。
一个只剩下一只眼睛的独眼龙笑得张扬:“老大猜的果然没错,这只小肥羊就在附近呢!”
何惟赫声音弱弱:“你们想干什么?”
独眼龙眯着眼睛笑:“你这句话问的吧,有点蠢。你就是嵘城何家人吧?让你爸妈准备三百万金币送到富贵帮,否则我们就送你去和你哥团聚!”
何惟赫被他们带回富贵帮,富贵帮的人不知从哪知道他和何惟博是何家人,就准备用他们来勒索何家给金币物资,谁知道何惟博至死都不肯开门。
何惟赫在群里哭:“爸妈,我回那里想把哥带回家,谁知道他们还埋伏在那,我被抓了,他们要求给三百万金币才肯放我。爸妈,哥哥已经没了,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家人笼罩在悲痛里。
何惟博带不回来了,何惟赫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