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来来来,显扬,尝尝这道西湖醋鱼!”
“再尝尝这道红焖熊掌,你小子惦记着咱豢养的几头熊瞎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今儿个你小子凯旋,咱让你吃个痛快!”
武英殿内,凡朝中五品以上文武,齐贺凯旋!
自上一次千万两巨款进账之后,仅相隔不过一月,竟再次入账两千三百八十七万两之巨!
心情大好的老朱那浑厚有力,粗犷豪迈的大笑,时不时便响彻整个武英殿!
面对百官隐隐投来的艳羡,且不乏嫉恨的目光,再看看菜碟中堆积如山的美味佳肴,已有几分醉意的吴忧感动之余,不免有些尴尬!
“陛下,臣...臣实在是吃不下了!”
显然,吴忧忘记了一句话:有一种来自长辈的关怀,—— 就怕你吃不饱!
朱元璋双眼一瞪,再次给吴忧夹了个四喜丸子,“啥话?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更何况倭国本就地处孤岛,说是茹毛饮血的不毛之地也毫不为过,你小子生性要强,虽未道苦,但咱又岂能不知!”
“今日凯旋,你小子非得给咱敞开了肚皮不可!”
对此,邻座的曹震郭兴等众将无不眼角抽搐!
陛下啊陛下,您老向来自诩为慧眼识人,今日为何却睁着眼睛说瞎话!?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您老言之凿凿的认为吃尽了苦头的人,在倭国哪样没吃过?
那可是变着花样的吃啊!!!
真要说起苦,也无非是绞尽脑汁,变着花样的让倭寇死的更凄惨,更痛苦、更绝望罢了!
或许是想起了发生在倭国的那尸山血海宛如九幽地狱般的场景,众将隐晦的对视了一眼,心中不免升起了些许忐忑!
其中又当属酒后僭越,玷污倭后的曹震!
自大错酿成,他几乎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心事涌上心头,曹震不由的看了一眼当初拍着胸脯保证:“屁大点事,何必挂怀,有事本帅担着”的吴帅,幽幽的感叹道,
吴帅啊吴帅,这“屁大点事”若当真东窗事发,您可得替末将兜住了啊!
终于,在老朱的深切关怀下,在太子朱标揶揄的注视下,在文臣武将羡慕嫉妒的目光中...
万般无奈的吴忧,唯有含泪将菜碟中的美味佳肴,一扫而空!
有道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在满脸艳羡的众臣看来,此生若有此圣眷龙恩,即便是当场撑死,他们也甘之若饴,...无怨无悔!
武英殿东南角,吏部郎中左鲲侧身低语劝诫道:“涂大人,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听老夫一句劝,凡事,当懂得变通才是!”
变通?
与尔等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蚍蜉撼树,一道走向穷途末路么!?
眉头一挑,自认为靠山的大腿已越发粗壮的涂节再无往日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低姿态!
这不,就连说话的腔调,也陡然硬气了许多,“不知左大人说的变通,是个如何变法?”
“涂大人又何必明知故问呢!?”,笑容依旧的左鲲宛如老友畅谈,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暗藏锋芒,
“所谓摊丁入亩的改革古今未有,倘若大行其道,试问,置百官于何地?置天下豪绅于何地!?”
“大人身处风头浪尖,若不知变通之道,只怕是祸福难料啊!”
出于自身利益,位于左鲲右侧的大理寺少卿沈同阳也随即附和道,“左大人这话不假,自古改革之人,大多难有善终!”
“旁的不说,就说商鞅变法,何其功大!”
“可到头来引起了老秦贵族的不满,不还是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么!”
“有道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同理,此事一旦引起惊涛骇浪,涂大人怕是顷刻间,就将沦为平息众怒的替罪羔羊!”
“那又如何!!!”
眉头一挑的涂节深深的看了一眼强有力的靠山之后,掷地有声道,“涂某不才,得蒙吴学士点化方知,何谓虽千万人吾往矣!”
“涂某虽说达不到吴学士所言的境界,但为官一世,若能造福于民,涂某,何惜一死!”
此言一出,心中一震的左鲲等人暗自汗颜之余,也不由的生出了一种极为荒谬的感觉!
这、这竟是举世闻名的马屁精涂节,能够说出来的话???
“哼,涂大人张口吴学士,闭口吴学士,难不成当真以为抱上了吴学士的大腿,便可高枕无忧?”
沈同阳话音刚落,刑部郎中曾国芳当即冷笑道,“所谓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不怕告诉你,你所谓的倚仗,如今已是...自身难保!”
“你当真以为,公然屠戮他国数百万生灵这等骇人听闻,灭绝人性的恶行,我等能够熟视无睹?”
说罢,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的曾国芳隐晦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第一个发起倒吴运动的张廷兰!
又看了一眼与天子同席,受尽圣宠的某人,心中的嫉恨越发浓烈!
但曾国芳不知道的是,若非天不作美,两省突发水患,灾情已无法掩盖,倒吴急先锋张廷兰绝不会,也绝不敢生出与吴忧为敌的念头!
毕竟,陛下及太子储君对姓吴的恩宠,可谓是有目共睹!
更何况,姓吴的狗才前后弄回了数千万两巨款,以陛下视财如命的性格,当真会在意倭国六百万生灵的死活么?
对此,近来暗地里四方奔走勾连的张廷兰,抱有极大的怀疑!
可即便如此,被逼上了墙角的张廷兰已唯有选择先发制人,拼死一搏!
与此同时,位居主位左下席一桌的户部尚书沈立本此刻的心情,可谓是悲喜交集,五味杂陈!
“这可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与人为善愁断肠啊!”
“老夫自忝掌户部以来,每天精打细算,量入为出,囧境却始终如故!”
“不曾想仅征伐海外区区一弹丸之地,竟使国力暴涨!”
“可即便如此…”
“却也用不着斩尽杀绝,灭族亡种啊!”
叹罢,微微侧身的沈立本在同僚兼多年好友的礼部尚书王钝的耳边,道出了一句藏于心中许久的疑问,
“此子天纵之才姑且不提,但此子不过弱冠之龄,行事竟如此的冷酷无情,不留丝毫余地...”
“依你之见,此子于我大明而言,究竟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