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瑶夜挽住裴长意的手,“既然郎君不放心我,为何不留下来陪着我?”
裴长意原本脸上似有若无的微笑一瞬间收敛,毫不留情将自己的手从徐瑶夜手中抽出。
周身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让徐瑶夜心理咯噔一下!
如此冷淡……他为何如此抗拒和冷淡!
她都怀了孩子了,怎么裴长意越发冷淡!
裴长意眸中毫无笑意,“好了,不能让母亲久等,你且回去休息。”
他微微侧头,余光寒冷如冰,比谢客还要冷淡。就差让人请徐瑶夜出去了。
随后目光扫过裴长远。
被他这一眼扫过,裴长远身子一颤,往徐望月身边硬凑了两步,“二姑娘放心,有我陪着你呢。”
短短片刻功夫,徐望月心中大起大落。
如今有裴长意陪着一起去见赵氏,她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
她转头,轻声安抚着焦躁不安的林翠儿,“放心吧,没事的,我马上就回来。”
他们几人到赵氏房中时,赵氏还在修剪花枝。
“夫人。”云嬷嬷撇开身后三人,走到了赵氏身边。
听到请安声,赵氏缓缓回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
裴长意看出赵氏眼中疑惑,上前说道,“方才我看母亲脸色不好,书房里人多,不方便多问。”
“便随他们一同过来,看看母亲。”
裴长意的话让赵氏心头一暖,到底还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就算失散多年,也知道关心自己。
她微微含首,“你这番细心啊,多用在媳妇身上。母亲老了,不用这般哄着了。”
“母亲哪里老了?”裴长远上前,殷勤地递了一只绣球花给赵氏,“这世间女子都会老,可我母亲怎么不会?还如这花一般娇艳。”
明知裴长远这番话只是说来哄骗自己的,赵氏还是一如既往笑开了花。
这个混小子从小养在自己身边,最知道怎么说些好听的话哄骗自己。
赵氏和两个儿子说完话,目光淡淡望向站在角落里的徐望月,“二姑娘,为何躲得这么远?”
徐望月温顺行礼,头垂得更低了,“方才我似乎受了风寒,怕传给老夫人,还是离得远一些好。”
“无妨,你过来说话。”赵氏伸出手把徐望月叫到自己身边,见她脸色绯红,没有为难她,还赐了座。
徐望月坐在赵氏下首,心中越发不安。
她的视线向上一抬,撞上了裴长意的眼眸,空气滞住一瞬。
裴长意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让人看不出他眸底的情绪。
可不知为何,只这一眼,徐望月慌乱的心好似安稳了几分。
“二姑娘可会插花?”赵氏眉目疏淡,落在徐望月脸上。
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还不及巴掌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时时刻刻都含着水光。
灿若春华,皎如秋月。
比自己手中这支绣球花,还要美上几分。
徐望月转头看了一眼赵氏手中的花,老实地摇了摇头。
花艺是名门贵女的必修,徐瑶夜就很会插花选花。
可自己连练字都是奢望,何况是学花艺。
“不会没关系,日后都是可以学的。”赵氏今日心情好,连带着看着徐望月,也觉得顺眼。
她耐心说道,“插花不难,先选上一些打底的配叶,再定上主花,配花……”
徐望月认真听着,却没几句听进耳朵里的,她感觉捧着花束的赵氏好像在眼前晃动。
半响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身子在晃。
方才被几盏热茶压下去的燥热感又升腾上来,她浑身难受得很。
她伸手刚端起茶盏,身子一晃,差点便要将茶洒了。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及时扶住了她手边的瓷白茶碗。
原来裴长意就坐在她身旁。
他极有分寸,伸手扶住她的杯盏,却半分都没触碰到她。
指尖与指尖只差了半分的距离。
徐望月赶紧收回手,不由自主地屏息,指尖微微蜷缩。
“对不起老夫人,我身子不适,有些失态了。”
徐望月扶着桌边想起身,一时站不稳,又跌回座位上。
赵氏并未责备她,放下手中花束,“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些话想问问你。”
听到赵氏要问自己问题,徐望月态度恭敬,她已然猜出是什么问题,也在心中盘算好了自己应当如何回答。
她刚想起身,就见裴长远在对面冲她摆了摆手,“你不舒服就好生坐着,母亲善解人意,不会责备你礼数不周的。”
“你这臭小子,媳妇还没娶进门,就已经偏心起来了?”赵氏笑着,将手中配叶往裴长远身上扔了过去。
裴长远闪躲着,装作委屈的模样,“兄长,你瞧瞧母亲,她才实在偏心。她从来不曾动手打过你!”
徐望月微微转头看向了裴长意,他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很暗。
他端起茶盏,半边脸藏在阴影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徐望月眨了下眼,不知为何,她此刻好像能感受到裴长意的心情。
赵氏是他的亲生母亲,对着他却始终温婉有礼,只怕是从未有过如此亲昵的时刻。
“好了,别让二姑娘瞧了笑话。”赵氏在主位落座,笑着开口道,“今日你和长远都在此,你长姐虽然不在,不过世子爷在也一样。”
“我有句话问你,你可愿意嫁给长远?”
赵氏问得直白,和徐望月想象中的不同,她心咯噔一下,低垂着眸子并未答话。
见徐望月不说话,裴长远有些心急,“母亲你问得也太直接了,让二姑娘怎么回答你?”
他起身,走到了赵氏面前,“刚才我和嫂嫂都说好了,她已经代表二姑娘同意了这门婚事。”
果然。
徐望月十指紧紧攥着衣袖,不断揉搓着。
方才她就看出来徐瑶夜和裴长远之间,似乎是谈妥了什么。
原来,是徐瑶夜将她卖了。
徐望月扶着桌边起身,语气轻柔而坚定,“回老夫人的话,如今正是二公子人生最紧要的时刻。”
“此时谈及婚事,怕会影响二公子的学业。”
赵氏眼眸骤然紧缩,徐望月说得不错。
原本裴长远就不是读书的料子,若是此刻,将徐望月许给他,只怕他彻底是不读书了。
见赵氏犹豫,裴长远着急上前,“母亲,我们原本就是说好了,等我县试考上再谈婚事。”
“到那个时候,不怕影响我的学业。”
他当真愿意考上了再娶自己?
徐望月有些奇怪,他哪来的信心,自己能考上?
赵氏见裴长远这样说,知道儿子是认真的。
她从见徐望月第一眼起,对她就颇有一些好感。
此刻见她落落大方,进退得宜,只是许给裴长远做个妾室,赵氏是满意的。
她看向徐望月,语气温柔了几分,“就像长远所说那样,待他考上后,你可愿嫁给他?”
徐望月感受到,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房中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自己的答案。
徐望月掩在袖口下的手指紧紧抓着衣袖,平缓着自己的心情。
她稍抬眼睑,“若是二公子殿试高中,我愿考虑。”
她愿意?
裴长意嘴唇紧闭着,唇角微微下压,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努力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