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油桃种植基地。
王开盛两口子热情招待了我。小梅作陪了一会儿就借故走了。
我没有强留她,因为我觉得,她能在这陪我唠会嗑,陪我喝了杯酒,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三十多年藏在心底的纠结,其实在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解开了。我是这样,不知道小梅是不是也这样。
这顿饭吃到很晚,王开盛见我醉了,要送我回家,我没让。因为我知道年轻人白天还有工作要忙。
“你也累一天了,明天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忙,你们小两口早点休息吧,对了,替我向你们丈母娘打个招呼。”
王开盛点了点头,然后他帮我叫了代驾。
回到家已是深夜,媳妇早早就睡了,我自己一身酒气,怕吵醒她,我就自己去了次卧睡。太累了,也没来得及洗漱,脱了外衣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那晚我做了个梦…
梦里警察学校放暑假,我从海滨城市大连回家。
我乘坐的沈阳市到新民县公共汽车并不路过我的家乡大太平庄,我需要在大民屯车站倒一趟车,乘坐新民去前当堡镇的公共汽车才能回到家里。
到了大民屯车站,我随着几个乘客下了车。车站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连个乘凉的地方都没有。
盛夏七月的天气热情得很,空旷高远的蓝天上太阳当空照着地上的一切,我的头上身上沁出了汗水。
为了躲避阳光的暴晒,我向一百米开外的一个小公园走去,那个小公园离大民屯镇上的高中学校仅有一站地。
此刻,公园里有几个老人和孩子在高大的白杨树下乘凉。我走过马路,来到远离老人和孩子的树荫下,在一个长条木椅子上坐下。
微风吹过,头上杨树的叶子发出哗啦啦响声。我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女孩的声音叫醒了我:“周海伦,是你吧?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睁开眼睛看过去,与我说话的是我曾经的女文友小梅。
这突如其来的相遇,让我瞬间惊醒,我腾地一下就坐起来了。
我的脸腾地红了,鼻子尖冒汗了,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去年我考上警察学校后,我一直没有去找小梅,也没有给她写信,临去警察学校报到前更没有去见她,也就是说我失约了。
我没有按照我们两个人事先的约定,即我考上了大学拿着录取通知书去见她,我没有去见她,我确实失约了,从这一点上讲,我做了一件对不起小梅的事情,我太自私了吧?
我不想承认我改变了初心?但是我又无法解释我的所作所为。
也许从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的整个身心就已经开始转变直到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为了在大城市寻找一个无论从地位、身份上、容颜上都超过小梅的女孩,我主动放弃了对小梅的追求,我真是一个“一阔脸就变了”的人吗?
眼下,面对突如其来的偶遇,面对小梅盯着我的双眼,我支支吾吾:“嗯,你好,小梅,我,我放暑假回家,在这里倒车。”
小梅说:“听说你考上了警察学校,祝贺你,梦想成真了!你在学校还好吧?!”
我说我很好,然后我说:“小梅,对不起,你,你还好吧?”
小梅说:“我还好!”
然后我们两个都沉默不语。
过了一小会儿,我先打破了沉默。
“小梅,我,我,我对不起你,我失约了,说好的,我拿到了警察学校录取通知书就去找你,可是,我没有做到……我太自私了!我只是考虑到自己的一切!”
小梅说:“你说的这是哪里话?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没有做错什么,你选择了更加美好的生活,这是人之常情。谁不想过上一种美好的生活呢?再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自己想要的就去追求,这很好啊!”
“况且我们两个还没有最后确定是什么关系,双方的家庭父母也没沟通过,我们还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而已,我们两个其实都应该不要自作多情才是最好的状态!”
我说我最起码应该告诉你一声我考上了警察学校吧?我没有告诉你,所以我很自责!
小梅说:“实话实说,我才是最对不起你的,自从你去了县城的重点高中补课班,我就一直不见你,也不回你给我写的信,其实是我做错了事情,我那个时候,因为我对你能否考上大学失去了信心,我觉得你考不上大学。”
“因为我觉得你考不上大学,我就特别悲观,尤其是对我们俩以后在农村一起生活,产生了更加悲观的情绪,我想要的是在农村不下地干农活,只想在家里写作,我认为这样的生活你注定给不了我,所以,我向生活妥协了,我听从了父母的安排,与我们村里学校的体育老师确定了恋爱关系,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我说:“什么?我去县里补课班的时候,你就选择了那个体育老师?那你为什么还要我考上了大学再去找你?”
小梅说:“你有的时候还是太天真,我说你是傻瓜,这个话不好听,我当时那样欺骗你,是为了让你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大学。我了解你对高考的渴望,了解你家里人对你的期望,你的家庭在那么贫穷的情况下仍然让你去复读,不就是希望你考上大学吗?”
“我不想影响你的复习生活,只好用这个方式激励你!如今你功成名就了,我也很欣慰。”
我忽然连自己也没有想到,就脱口而出一句话:“假如我让你脱离你那个体育老师,在家里等我两年,我毕业后争取分配回家乡,那个时候我们…”
小梅说:“你呀,你以为这是写小说啊?现在你是一个警察学校的学生了,我是个农村的农民,我们不可能了,我的自卑是真的,我不瞒你说,以前你没有考上警察学校的时候,我还有点瞧不起你,可是现在,你考上了,我却实实在在地自卑了,我觉得是我真配不上你了。”
“因为你的未来太广阔太美好了!所以,我们还是各自安好吧!因为,假使我按照你说的去做,时间长了,也难免有一天你会后悔你现在的选择,人是最善变的啊。”
“而且我还是想说最实在的一句心里话,这其实也是你的心里话,其实,我们两个,都没有真心实意地喜欢对方,我们只是更喜欢自己而已。”
“我们考虑得最多的还是我们各自的前途名利,假如我们真心地热恋对方,我们就会不顾一切地寻找对方,根本就不存在互不相见这一说,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不?”
“长痛不如短痛。再见,我要去学校找我男朋友了,他调到镇上的中学任教了!希望你不要忘了文学创作,争取写出优秀的小说来。”
小梅转身向桥上走去,她穿过桥,匆匆走着,走向了通向镇上中学的方向,走上了她自己选择的人生之路。
而我,也将继续走在自己选择的人生之路上。
望着小梅远去的背影,我想,小梅不愧是一个文学女青年,她的话语句句击中我的心灵。
的确,我们根本不爱对方,那只是青春萌动之下的本能,与所谓的爱情有着天壤之别。
是的,每个人都向往更好的生活,愿意选择过更好的日子,在爱情里面更是如此,选择对的人,其实是双方共同的心态,所以,在不确定的关系中和已经确定的关系中,双方中的任何一方发生了变化,其实是正常的。
因为我也是这样,当我经过艰苦奋斗遇到了更加美好的生活和赏心悦目的人儿,我选择了新的生活也是无可厚非。
而且,一个人只有经过努力奋斗取得成果,才能得到美好的生活,面对美好的生活,人人都会继续去选择更加美好的生活。
我们可以勇敢地向过去的一切告别,但是别忘了努力奋斗,人生是如此,社会也是如此向前走的,世界更是如此向前走的,向前走,向上走,向未来走,让自己让社会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这种心态有谁会不认同吗?
望见小梅远去的背影,我眼泪湿了眼眶,经此一别,我们很可能终生不见,也有可能继续相逢在漫长的人生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