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广陵寒,瑞雪入江南。
青松枝头俏,寒梅吐幽兰。
冷风拂我意,翠竹挂冰岚。
路人三两个,出行犹自难。
南山风渐暖,笑面迎春来。
扬州的冬天,瑞雪纷纷,许久未见。寒冬之下,雪景美得让人陶醉。
你看那浅浅的白雪,不过薄薄的一层,好似晶莹的白霜,将那份柔美,包裹其中。
江南水乡的独特韵味,在这银装素裹之间,更显别样风情。
裴府门外,三匹骏马,在那飘飘瑞雪之中悠然自得。一份恬静恰,恰如这瑞雪一般,静谧优雅。
“这等江雪美景,扬州百年难见啊。”龙墨轩穿一身大氅,站在浅浅的雪地之中。看那瑞雪纷纷,一时之间,感慨万分。
“怎么,你又回想起那个冬天了。”不知何时,裴旻站在他的身后,缓缓的说道。
“有些事情,不是说忘就能忘掉的。”
“你和表姐的事,我也有所耳闻。难得你一代剑神,居然也如此至情至深。”
“你是不是,依然没办法理解?”
“身为剑客,当远离感情。可是......”
“远离了感情的剑客,还是剑客吗?”
他二人,不知不觉之间,又回到了那老生长谈的话题。
“不管怎么说,这次我都要谢谢你。”裴旻声音低沉的说道。“这次若不是你仗义出手,只怕我和小绪都难逃毒手。”
“你能为华夏武名舍生忘死,难道我就不能,打破世家的偏执吗?”
“你用易筋洗髓功救了我,却也在我体内留下了两乘功力。年深日久,这份功力必会助我突破《玄通真经》的大关,日后我你就不怕,我的功力在你之上?”
裴旻口中的《玄通真经》,乃是道家内功的精要所在。全篇虽不过寥寥三百余字,却包含了道家修生练气的无二法门。
单以威力而论,当于武当的《太上感应篇》并驾齐驱。
此本真经年代久远,究竟由谁所着,早已经不可考究。
只是知道,大唐年间裴家先祖裴行云,以三招精妙的剑招,与那青莲剑仙交换而来。
裴家以此真经,得以弥补内力之不足。李太白借由裴家的三招剑招,感悟青莲剑意,终成一代剑仙。
只是可惜,那《玄通真经》、青莲剑意,终不过是大唐盛世下的昙花一现。
言归正传,龙墨轩听闻裴旻之言,不禁微微一笑说道:“若真是如此,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此份恩情铭记于心,来日必当报答。”裴旻抱拳拱手的说道。
这一幕实在太过难得,三大世家之间从来明争暗斗,相互掣肘。这份独属于江湖的礼仪,实在是太过久违了。
“哎!芷曦姐姐叫我们出发了。”江漓站在门口高声道。
“江湖路远,一路珍重。你所说扬州之事,来日,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扬州势力盘根错节,便是你,行事之时也要加上几分小心。”
这一刻,这两个较劲了十几年的对手,四目相对,倒是流露出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
“郡主,江湖不比王府,一切珍重。王爷之事,裴家自当全力以赴。”
“有劳你了,裴少主。”江漓望着眼前的剑皇,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当年,若不是他做壁上观,南阳王府也不至落到今日的窘境。
然而,这几日所经历之事,件件都是匪夷所思。扬州如此错综复杂的形势,当年的情形,的确也不是他裴家一家之力便能左右的。
寒暄已毕,裴旻主仆二人,目送他三人,打马前行。迎着那漫天飞雪,往道都龙虎山而去。
“小绪,替我发拜帖,就说三日之后的,我将上门造访石家。”送走了他们一行,裴旻转身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先造访石家。
石裴两家,这扬州最为显赫的两大家族,又会碰撞出怎么样的火花?
此间之事,随着龙墨轩的离去,暂时落下帷幕。
扬州之地风雨欲来,京城内外危机四伏。
诸君请看,三日前,皇城中。
朱雀街上,金武,龙虎,豹韬三大禁卫军,往来巡查,周而复始。
三大王爷的到来,让本就守卫森严,皇宫深院,更添了几分紧张感。
金武卫巡东市,守护西陵王。
龙虎卫巡西市,保卫东宣王。
豹韬卫更是一刻不停地,守在麟德殿外,确保北齐王,万无一失。
这三位爷,哪位有了闪失,对于如今的朝廷,都是灭顶之灾。
“哐”,“哐”,“哐”伴随着司更太监的三声锣响,已是酉时。
这个时间,皇城内已然全面宵禁。管你什么公候伯爵,宵禁一到,通通禁足屋中。
杳无人迹的朱雀街上,金武卫恪尽职守,往来巡逻,卫戍皇城的安全。
“什么人,宵禁之时,焉敢随意出入。”眼见稍有异动,一班训练有素的卫军,立时便紧张了起来。
“令狐将军。”
“王爷?卑职失礼了。”
“不妨,小王久未到京。今番入城,拜访几位故人。不期忘了时辰,误了宵禁。令狐将军,见谅。”
高炅话音未落,身后的高平,即刻抱拳拱手,弯腰施礼。
“还请令狐将军,给小王行个方便。”
“王爷如此说,卑职承受不起。”令狐慌忙施礼,谦卑的说道。
“卑职受王爷大恩,未及回报。些许小事,不劳王爷吩咐。”
“徐顺,你率半队人马,护送王驾,不得有误。”
“王爷请!”
“有劳令狐将军。”高平欠身施礼道。
“京畿之地,危机四伏,王爷还请小心在意。”令狐意味深长的说道。
“有劳将军惦记。”
皇城的夜,漆黑的怕人,寂静的,总让人不安。
朱雀街,西市口。
能让金武卫一路护送,京城内外,只怕唯有高炅能享此待遇。
“王爷,西市由龙虎卫戍守,末将等人不便进入,只能护送王驾到此。”
“有劳徐将军了,平儿......”
“徐将军辛苦,这些散碎银两,权当请兄弟们,添杯酒水。”
“这......多谢王爷赏赐。”徐顺迟疑了半天,眼见高平满脸真诚,这才揣入怀中。
“义父。”
“还在跟着?”
“嗯,距离不远不近,控制的刚刚好。”
“他的心机,倒是比那小子深的多啊。”
“义父,要不要.......”
“不,逼他动手。抄小路,直奔馆驿。”
“是,孩儿明白。”
西市阡陌的小路上,高平推着高炅一路急行。多少年了,这幅轮椅,终是有了几分风驰电掣的感觉。
“他怎么还不动手?”
“进馆驿!”
他父子二人的交流,从来不需长篇大论。仅需最简单的几个字,便能心领神会。
高平有意的将脚步,放的极缓极缓。做出一副极为艰难的表情,推着高羽往馆驿的正门而去。
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的向右边撇去。
霎时间,一个黑影,趁着月色,飞身袭来。一柄蜀刀,不由分说,朝着高炅的轮椅,直劈而来。
这等速度和力量,大有将其一招毙命的架势。
高平嘴角微微一笑,冷冷的说道:“终于来了。”
只见他右手手掌,重重的在椅背一拍,那椅背弹出一个暗格。一把长弓,数十只雕翎箭,赫然呈现。
电光火石之间,高平持弓在手。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离弦之箭,极速的朝着那黑影而去。那黑影吃了一惊,急急忙忙的侧身躲避。
却不想,右臂突然吃痛。低头一看,一支雕翎箭,结结实实的插在右臂之上。
黑影不禁心下骇然。虽说夜色昏暗,但仅凭感觉,他亦能确定,那一箭他实实在在的躲开了。
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一箭何时命中他身。
“阁下跟了我们一路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嗖”的一声,高平话音未落,又一支箭,向着那黑影急射而来。
这一箭速度即快,距离又近。那黑影不及反应,一箭已经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黑影只觉的面部一凉,下意识的伸手摸去。
他那蒙面的黑巾,竟不知在何时,被那一箭给摘了下来。
漆黑的夜,黑衣的人,一箭射去,揭下面巾,不伤肌肤。
这等箭艺,着实惊世骇俗。
“平儿,够了。”
“是,义父。”高平转身将长弓收入暗格之中,动作之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皇城之中,竟敢动手刺杀本王,好大的胆子啊。”
“义父,让孩儿擒下他,交于大理寺严审。”
高平正欲向那黑影而去,却见那黑影,飞身而起,猛劈一刀。趁着其侧身闪躲的间隙,施展轻功越墙而走。
“算了,由他去吧。”
“义父,为何不让我擒下他,审出背后之人。”
“不必了,他是谁,谁派他来的,为父一清二楚。”
“先回馆驿。”
高平急速的推着轮椅,二人回到了馆驿之中。
“义父,今日之事,孩儿有几点不明,还请义父明示。”
他父子二人,入得馆驿,在龙虎卫的守卫之下,终是放松了下来。
“说来听听。”
“您怎么知道,今日一定会有人,行此刺杀之事?”
“今晨的东市,是我故意去的。”高炅意味深长的说道。
“孩儿愚钝。”对于义父的话,高平是一脸疑惑不解。
“我来问你,东市住着的是谁?”
“西陵王?”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去东市,只是试试他。没想到,他竟然愚蠢到,让窦骁来刺杀于我。”
高炅虽说周身瘫痪,脸部连表情也做不出来。但从方才的语气中,他那哂笑之意,仍是溢于言表。
“义父,西陵王也是高氏子孙,为何......”
高平欲言又止,他心里知道,这些疑问,不是他能够探寻的。
“都姓高,却不是同一血脉啊。”高炅叹了气,眼神之中,透漏出难以言明的深邃。
皇城之中,刺杀王爷。
此等蠢事,匪夷所思。
“窦骁呢?你把他派到哪去了?”东市的馆驿之中,太傅的怒吼之中此起彼伏。
“三叔,您先坐,别着急嘛?”高潜那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和高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派他去找高炅了?”
“三叔,这事可不能怪我。今天早上,那老家伙在东市晃来晃去,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估计肯定是对我不利。所我肯定先下手为强,先给他灭了再说。”
高潜昂起那包子一般的圆脸,洋洋得以的说道。
此话一出,高羽一时间实在是无言以对。只见他捂着胸口,不住的喘着粗气,显然是气的不轻。
也得亏他这身子骨还硬朗,若是稍微差一点,只怕此刻已然背过气去了。
他捂着胸口,无奈的摇着头,一脸生无可恋的说道:“皇城杀人,还杀王爷,还派窦骁去,你爹知道,都得气活过来。”
此刻,心力憔悴的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对着这傻侄子,大吼大叫了。
“啊,父王能活过来啊,那感情好啊。”这个肉球,竟然拍着手,高兴的跳了起来。
“窦骁回来了没有。”高羽摊在椅子上,生不如死的问道。
“不知道啊。”
“罢了,罢了,我先回去了。”他看着他那理直气壮的回答,再也没有和他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了。
正欲起身离去,忽听得门有人悄声道:“王爷,我回来了。”
窦骁这一声,着实让高羽喜出望外。只要他没被人擒下,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窦军统,你这是怎么了?”
“属下无能,为那高平所伤。”
“什么!你没宰了那老家伙啊!”
“闭嘴!”高羽对着那傻侄子,怒喝道。
“行了,你回来就好。”
面对受伤的窦骁,高羽轻声的安慰道,还吩咐将其请回府中,着名医为其治伤。
“三叔,他一个下人,您对他那么好干啥?”高潜不满的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的虎贲我暂时接受。等到冬日庆典完毕,自会让你带回去。”
“您把虎贲都带走,那我怎么办?”
“有金武卫保护你,够了。”
“万一高炅派人来杀我,怎么办?”
“他要是蠢成那样,到好办了。”高羽没好气的说道,转身而去。
次日清晨,朝堂之上沸沸扬扬。文武百官,口中所言,无不是昨夜宣王爷,被刺之事。
皇城之中,刀光不显。
若欲杀人,岂需动刀?
高炅入得朝来,和那高羽四目相对。喧闹的朝堂,瞬间便安静下了。
不知两只老狐狸如何斗法,请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