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陆西音开始背着画板到处走走,有时候画朝阳与芒草,有时候画烟雨下的江南别院,有时候画山脚下的村民手作......
陈经纶也没夸过她,终究是深耕美术教育几十年,他不再随意点评陆西音画得好不好,两人最多只是相互探讨见解和手法。
可以感觉到他对陆西音创作的绝对尊重。
但偶尔他俩也会吵起来。
“装逼就要装个大,你这小家子气没意思。”
“那我也只有普通人视角和见识......”
陈经纶鄙夷道:“所以说你年纪轻轻畏畏缩缩,你管他呢,哪个不是普通人?!”
“你要拿出那种“谁他妈乱点评我的画,就是他不懂艺术,他不懂欣赏”的自信来,妈的搞纯艺术首先就得狂妄自大……”
他当年可是喷天喷地,从国内骂到国外,被人称为“美术界的批判家”。
陆西音这几天都习惯这位德高望重的京大美院前院长的说话方式。
但她的想法是,绥城是有文化底蕴的古都,在写意油画里表达江南水韵要婉转些。
她撇了撇嘴,“那你也不懂,我这不是小家子气......”
“······”
陈经纶难得被她堵得一噎。
陈方莺在旁边听得忍不住笑出声。
陈经纶没好气道:“没几天就开始顶嘴了是吧,一点尊师重道都不懂。”
陆西音小声道:“你又不让我喊你老师......”
“滚去画你的画,别在这里烦我!”
······
后来,李淮左也来过三次,有两次她出去画画都没碰见,只是听陈方莺提起过。
有一次是她画完画,两人在路上碰见,他下山,她背着东西往回走,那天下着毛毛细雨,她稍显狼狈。
他走过来可能想把伞给她,趁他还没开口,陆西音很快就擦肩而过跑走了。
-
画画就像练武,一旦进入状态就容易走火入魔。
傍晚吃过饭,陆西音想再画一次月亮,见今晚夜空难得晴朗,为了寻找好的角度,她就背起画具往山顶的方向走。
寥寥几片白云,稀疏闪烁的星星,菩提寺的上空,有一轮下弦月犹如半块玉盘,嵌在蓝黑色的天幕里。
这就是只有江南古城独有的韵味。
陆西音架起画架在半山腰的休息平台上,画得入迷。
万籁寂静的夜晚,她很容易就忘了时间,等架起来的手电暗下来她才反应过来,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了。
怪不得手电都没电了。
她拿起手机一看,黑屏。
奇怪,出门的时候明明有电的。
感觉周围过于安静,时不时有微风吹动芒草的声音,感觉怪诡异的。
她赶紧收拾好东西往下走,手电没多少电了,光线很暗,她怕看不清路摔倒,所以走得有点慢。
一旦脱离画画时沉醉在江南夜色下,她就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那么唯美,反而有点吓人。
突然,她依稀听到后面好像有脚步声。
她不太敢回头加快了脚步,后面传来熟悉的磁性声音。
“陆西音!”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只见右边的草丛突然窜出一条蛇。
“啊——”
“李淮左!有蛇!”
她吓得哭喊着后退直接抱住后面赶上来的人,那是他的声音,他一开口她就听得出来。
陆西音死死地抱住他拼命往上钻,脚尖都不敢碰地。
李淮左一手抱起她,一手拿着手机往前照,她的喊声也吓得那条蛇快速扭着窜到另一边的草丛。
他拍了拍她的腰背,安抚道:“走掉了,别怕。”
陆西音一整套动作全靠本能,她真的很怕蛇,要是老鼠什么的她都不至于。
缓了一会,她才敢回头,反应过来赶紧从他身上下来。
还来不及道谢,李淮左就劈头盖脸地训她。
“陆西音你是不带脑子出门,还是脑子里只有画画?!大晚上出来不带手机,你那手机实在是个摆设,我给你换块儿童手表得了!”
陆西音本来就被蛇吓得惊魂未定,眼睫上还挂着泪,突然被他没头没脑地大声了两句,先是怔愣,然后就是委屈。
她扭头,“我带不带手机关你什么事!”
说着,她转身就往山下走。
“你......”
李淮左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三步追上去,拿过她肩上的画具包。
她停下来想抢回去,李淮左背到另一边。
“好好看路,待会你摔倒我还得背你。”
“······”
算了,他爱背就背去吧。
陆西音继续快步往别院走。
李淮左一直在她后面跟着,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
“找到了...嗯,你们回去吧......”
陆西音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就看到别院门口,陈经纶和陈方莺都披着衣服在大门处张望着。
陈方莺松了口气,“终于回来了。”
陈经纶隐怒道:“我让你来写生,不是让你把自己写死!”
说完就生气地进屋了。
“······”
陆西音愣住,“怎么了?莺姨......”
陈方莺也语气着急,担忧道:“西音,你出门怎么不带手机,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都不通,你这么晚不回来我跟我爸都快吓死了,所以才叫阿左赶紧出去找你。”
陆西音没想到大家会这么担心她,自责道:“对不起,我手机静音没听到,可能没多少电就关机了。”
陈方莺:“你见天色晚了也要回来啊,物业晚上交班也只有两个保安巡逻,这里没那么安全。”
陆西音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我画着画着就忘记时间了......”
一直站在她旁边的李淮左突然那开口:“没事了,莺姨,很晚了你去睡吧。”
陈方莺:“那好吧,西音你赶紧去洗个澡,山上很凉。”
“还有阿左,你今晚去睡另一个客房,这么晚就别下山了。”
“知道了,莺姨。”
李淮左送陆西音回房间,在房门口把画具包递给她。
陆西音这才认真看清他的样子,一身黑白色的冲锋衣,江南20度的天气,此时他的额发和两鬓都湿了,估计是找了她好一段时间。
想起刚才自己的态度,她感觉自己的气势瞬间低了个头,拿过包赶紧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