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由思考片刻,开始动手,他将手轻轻搭在地面,魔法本源感应着土元素,随后土地像有了生命一般迅速向两边散开,两边的土越堆越高,逐渐有十几米高低,终于露出一个圆形入口。
圆形入口很小,垂直向下,只容一个人进去。陆由索性继续挖掘,入口逐渐变大,陆由探头往里看去,里面空间不大却十分幽深,洞穴深处可以看见隐约的红色在闪烁。
陆由不再犹豫,拿着雇佣兵的火把就跳了下去。慢慢地前进中,红色逐渐变浓,连火把的光都被盖过去。
走到洞穴尽头,红色闪光的根源就在那里,那是一个五边形的图案,五个顶点只有右下角与其他不同,点的上方垂直位置悬着一颗肉块在有规律地呼吸,陆由之所以当成呼吸,实在是这肉块和人呼吸的频率太吻合了。一呼之间肉块萎缩,血一样的浓稠气体喷涌而出,散发出浓烈的腥臭,照亮这个洞穴,一吸之间肉块膨胀,那血气又被吸回其中,洞穴随之变暗,陆由方才看到的红光闪烁就是这个。
这个场面太过诡异,虽说这是在风家地底发现,但要说是风家所为,总觉得风朝鼎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三年前的那场屠杀,这血气弥漫的洞穴,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来考虑。
“这是肝脏,好大的一个肝脏。”
不知何时鸣珂已经跟着陆由走了进来,她听见奇怪的动静,走过来看见一个大洞,肯定是陆由所为,她便跟着跳了下来。
“你说这是肝脏,人的器官?”
鸣珂点点头:“雇佣兵的必备知识里我读到过人的构造,虽然这个肝脏大得太多,但看形状绝对没错。”
陆由更加迷惑,在这深层的地下摆着一个活动的肝脏,究竟会是什么企图呢?这和三年前的事件有什么联系呢?
陆由问道:“鸣珂二当家,方便透露一下你们被雇佣的工作吗?你们在这三年了,整个雇佣兵就靠着这块地活着了吗?”
鸣珂拒绝得很干脆:“雇佣兵协议不能跟外人透露。”
陆由虽然被拒绝,但他至少知道,这队雇佣兵果然是被征召而来,并不是偶尔路过见财起意,才过来搜索物资,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他缓慢走向那肝脏,距离越近那腥臭之气越浓,陆由几乎要忍不住呕吐出来,他强忍着气味,左手凝聚出一把土刀,朝着那不断收缩的恶心肉块刺了上去。
陆由根本没准备一击刺穿,没用力气,土刀也就是普通凝聚而成,在距离肝脏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果然,上面是附有奇怪的魔法,土刀再难寸进了。
陆由站在原地思考,当务之急该是去天曜城汇报才是,找到腾犀将军,再组织人过来更有把握。转身和鸣珂说明情况,就要离开这里。
不用多久就走到入口,鸣珂先离开随后陆由跟上,刚要上去之时,一阵强风席卷着腥臭味直扑后背而来。陆由反应迅速,转着之间一面土盾已凝聚成形但时间有限质量却不高。
腥风随之而至,陆由只觉胸口遭到猛击,整个人弓成弧状飞了出去,直飞出了洞口趴在了鸣珂脚边大口吐着鲜血。
鸣珂看着脚下的陆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陆由一把拉她到身后:“站在我后面!里面有问题。”
说话间他双手并用,方才洞穴两边的土受到感应在洞口聚集。陆由双手合缩,土砂也随之压缩,只须臾间洞口已被封住,比没挖开之前更为坚固。
陆由不敢大意,依旧紧盯着洞口,魔法本源在体内汹涌流动,随时准备喷薄而出。方才若不是那随风而来的腥臭,自己恐怕早就被穿胸而死了。洞穴没有其他通道,这人是从何处偷袭而来。
“轰隆!”
洞穴中传来打雷般的巨响,洞口的石板已出现裂缝。
“轰隆!”随着第二声响起,洞口石板裂成碎块,一人从硝烟中缓步走来。
陆由知道关不住他没想到只两下就将压缩后的土石板撕碎,自己受伤严重,石板的质量确实差了许多。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来触碰这法阵,幸亏大人考虑周到设置了传送阵。”
站在眼前的是个黑瘦老头,真想不到他那瘦小的身体里如何爆发出如此庞大的能量。
陆由死盯着面前的老者:“我记得很清楚,三年前的那天没有你,但你肯定和他们有关系,你们究竟是谁?你们究竟为什么一定将这个村子赶尽杀绝?”
那老头嘿嘿一笑:“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个?或者干脆一个都不回答?将死之人是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的。”
雇佣兵们听到大动静也走了过来,豪兀性格火爆,直接骂道:“你这老头又是从哪来的,今天奇怪的人怎么这么多?”
老头看从一侧又来了七人略有吃惊:“真是辛苦我这把老骨头了,深夜还要加班啊。”
豪兀作为雇佣兵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老者跟陆由不同,绝不是善类,他毫不犹豫拔出腰间弯刀冲了上去。
“噗…”豪兀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胸口,整个胸膛已经焦黑,似是被高温灼烧过,血从碗口粗细的伤口处流出,碰上高温嘶嘶作响。
豪兀困难地转身向着鸣珂和其他人说:“大家…快跑。”
鸣珂等人只愣了片刻就做出反应,开始向不同方向撤离。雇佣兵类似情况时有发生,大家早就约定俗成,一旦敌人强大便先避战保留火种。
“嘿嘿嘿…”老者又是一阵尖笑:“你觉得为什么会派我守卫这个法阵呢?”
“就是因为我从来不会让猎物逃脱。”
老者充分发挥瘦弱的优势,在黑夜中几乎寻不到身影。只见老者足底黄焰大盛,他将火元素聚集在脚底,向后喷射火焰的同时反冲提供加速,配上本就敏捷的身法顷刻间就已追上一人,那人只觉背心一凉,一只枯槁的手从后背穿到眼前,眼看着自己的鲜血从老者指缝间缓缓流下。
老者一刻也不做停留,转身又踩着黄焰朝另一方向飞去,那人陆由认得,正是词祛。
方才豪兀死前那声逃跑唤起了陆由痛苦的回忆,“跑啊!”“快跑!”“逃出去等我!”那些掩护陆由逃跑的人,孔夫子,熊猫师傅一个都没有再回来。
自己努力了三年不是要证明自己多了不起,天赋有多好,他就是不要再做那个逃跑的人,他不会再舍弃谁活下去。
老者霎那间就已在词祛身后,瞄准后心直插下去,却只觉拳头剧痛,不明所以向后退了一步。
他抬眼看去,面朝着自己的竟是一面尖刺土墙,尖刺密密麻麻,中间几根还挂着丝丝血肉。
这正是陆由所为,老者速度太快,他只能用此法来反击,只是凝聚这尖刺土墙速度太慢,没有救下第一人。
老者恨恨道:“你这些花里胡哨的魔法还真多啊。”
陆由朝着其余人大喊:“大家不要再逃跑了,这样只会被逐一击破,我们聚在一起想办法击败他。”
雇佣兵和陆由初次见面,即使如此说也没人会相信他,老者虽残废了一只手,却也没想放过任何人,趁着陆由结盾的间隙又接连诛杀四人,如今场面下,活着的只剩下陆由,身边的词祛还有远方的鸣珂,毫无疑问老者的下一个目标正是鸣珂。
鸣珂逃出并不远,听到陆由的呼唤和同伴的惨叫回头望去,只见那老者已踩着火焰冲刺而来。她冷哼一声淡淡道:“不要小瞧了雇佣兵啊。”
鸣珂将黑袍甩开露出里面黑色紧身衣,黑袍之下竟是如此傲人的身材,柳腰纤纤,凹凸毕现。只比身材的话风涟自不用说,遥缨也差之甚远,若不是在战斗中,更能让人好好观赏。
只见她从纤腰间丢出圆球,老者看着圆球飞来偏头避过之时,圆球从中间裂开,无数飞针从中间向四周爆发射出。老者方才杀人太过顺利难免轻敌,如今飞针以扇形射来根本无法完全闪避,头脸都中了许多飞针。
老者吃痛行动暂缓,拔出飞针时皮肤居然嘶嘶作响,飞针上淬着暗元素已在吞噬伤口血肉。
他愤怒到了极点,但忌惮鸣珂腰间的武器,熄灭脚上火焰转为凝聚在指尖,转瞬间一道黄焰光束激射而出。
鸣珂轻呼一声,没想到老者突然改变攻击方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陆由此时顶着土盾赶到,光束射在土盾之上,不断与之对撞摩擦,最终略胜一筹从土盾穿出射入陆由肩膀,火焰灼烧之下伤口逐渐焦黑。
陆由胸部先遭重击,肩膀又被射穿灼烧,已是强弩之末,他强撑着站立依旧把鸣珂挡在身后。
鸣珂自小受雇佣兵理念灌输,他们本就是因为利益被捆绑在一起,遇到真正的生死关头都是优先保住自己的命,可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青年,为何拼着命也要保护素昧平生之人。
她不再多想,只感觉莫名地信任他,他们必须联合起来才有胜算。
鸣珂悄悄地在陆由耳旁说道:“你闭上眼睛准备好,听到声音就动手。”陆由精神一振,把剩余魔法本源调动起来,闭上眼睛静待时机。
鸣珂说完向着老者冲了过去,对方显然没想到对面女子会主动出击,凝聚起黄焰便要射出。
鸣珂奔跑间身上微微泛出白光,陆由如果看到肯定大吃一惊,鸣珂从战斗开始从未使用魔法本源,可身边的白光分明是光元素聚集而来,鸣珂是光元素的使用者。
鸣珂身边亮光越来越多,老者眼睛习惯了黑夜,突然的亮光使手指方向漂移几寸,火焰擦着鸣珂腰部而过,里面的白皙皮肤受火焰擦伤已经发红扭曲,黑色紧身衣也燃烧起来。
她也不管衣服上残余的火焰,直冲到老者面前将身边的光元素一次释放,光亮瞬间照亮了夜空,老者不明所以只觉得眼前一片花白,惨叫出声。
陆由早已在拳外凝聚起尖刺外壳,整个拳头如铜锤般大小,如今听到声音时机已到,他双目骤然睁开,对着揉搓双眼的老者冲刺而去。
老人感受到进攻却不知从何而来,正晕头转向调转方向之时,顶着尖刺外壳的重拳已至。陆由的体魄仰赖于青龙军的训练已经脱胎换骨,“拳套”加持之下老者只觉全身先被利刃刺穿,随后胸腹被千斤之力重击,五脏俱裂,当场气绝。
陆由一击必杀后心中说不出的畅快,仰天长吼,直想把三年前的委屈和无奈都释放出来。随后又吐出几口鲜血,瘫软在地。
词祛先扑灭鸣珂身上的火焰,再扶住摇摇欲坠的陆由,她看着遍体鳞伤的二人,心中做了某些决定。
陆由再醒来的时候已不是在风家,而是躺在树林的空地上,他坐起来环顾四周,想站起身却还欠缺力气。
身边传来鸣珂淡淡的声音:“词祛姐说要赶紧离开那个地方,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人从那出来。”
陆由默默点头,鸣珂接着道:“雇佣兵不是普通人,生离死别很常见,为同伴的死去而悲伤会影响你的判断,拖慢你的脚步。我从小就是这么被教育的。但每次…每次有人死去我还是…我总是做不好。”
陆由看着鸣珂,今天她的雇佣兵团几乎死伤殆尽,几乎与那天的情形一样。此时的她眼角含泪,抬头望着天空静静思考着什么。
“雇佣兵成为雇佣兵之前首先要成为人啊。流泪并不是软弱的象征,流泪之后,再找一个时间站起来,仅此而已。你真想要做不流泪的雇佣兵,还是流泪的人?”
“那就不要再做雇佣兵了,离开这个队伍。”身后传来声音,是词祛。
“别这样说,词祛姐。我的理想就是做一名合格的雇佣兵啊。”
词祛一听有些激动:“那是你的理想吗?那是那个老头强加给你的,他只是救了你,他不应该决定你,谁都不行!”
“你不是对我说想去天曜城看看吗,你不是说想去一年四季开花的落英山吗?为什么不去呢?”
“大当家已经死了,没人再能束缚你。”
词祛一口气说完休息片刻平复了心情,转头对陆由道:“她的烫伤十分严重,听说天曜城军队里的医生非常厉害,魔法本源可以控制身体的生长元素,快速处理好伤口。我们鸣珂这样的美人可不能就这么留下伤疤啊。”
鸣珂脸颊微红还是从容回道:“雇佣兵不是寻常女子,身上的疤痕是历战的荣耀。”
她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我是不会离开佣兵团的。”
剩下的声音细小如蝇。
“我离开了之后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