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游呢?你哥哥怎么也没来?”
“不知道,自从那天哥哥说了些奇怪的话之后,我就很少见他了。每次碰到打个招呼他就匆匆离开。等今天这事了了,我就找他好好聊聊。”
陆由苦笑,今天这事想了,可没这么简单啊。
二人不再多说,寻着位置走去。
陆由与鸣珂携手入座,这座位也不知道是有意安排还是碰巧为之,正好就在厅堂正中,两人刚一入座,视线便由四面八方聚焦而来,无论如何调转方向都有目光从背后射来,极不舒服。
厅堂之中少说也有七八十张桌子,每张桌子只坐五人也有接近四百人众,这四百人怎么看也不只是赴宴的王公贵族而已。要是这四百人一齐发难,真的能护鸣珂周全吗?陆由有些后悔答应伍朝乾的请求了,他就该带着鸣珂一走了之的。
陆由正思考间,元春搀扶着伍朝坤缓缓走来,聚焦于陆由二人的目光暂时收回转而对向门口的君臣二人。
伍朝坤仍是那番病态模样,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脸上竟难得挂起微笑,不知道真相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安详老者。
他刚一入厅,眼神第一时间锁定于鸣珂身上,看见鸣珂正端坐在位置上才满意地将视线移开。
元春扶着病王入座,随后朗声向着厅堂之内所有人宣读起来。
“狂神大人在天,燕正之王在地,向二神行礼。”
厅堂众人动作整齐划一,先抬头拜天,后向着伍朝坤跪拜。
“燕正城良久以来,地贫人稀,默默无闻。幸得狂神大人恩赐神力,又有吾王朝坤励精图治,才得以开疆扩土,闻名于世。奈何狂神大人恩赐神力,只凡人之躯不可受也,吾王受病痛折磨已十余年之久,燕正臣民无一人不悲痛扼腕。吾等鄙民受二神庇护已久,自当绞尽脑汁,肝脑涂地,只求寻得神药,助吾王再回巅峰。”
元春停顿片刻,气息逐渐急促起来,声音也变得颤抖。
“如今…神药…找到了。”
人群齐齐惊呼出声,甚至有人喜极而泣。随后问询之声不断传来。
“神药在哪里?”
“这神药是真的吗?”
“神药够用吗?我们也可以有救吗?”
元春摆手使众人噤声。
“神药千真万确,占老联合众多医师已做了大量试验,只需一点便可以驱散狂神病的病原体,神力却可以完美保留。大家…都有救啦!”
厅堂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神药在哪里呢?元大人赶紧拿出来吧。”
“我被这病折磨了十几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治愈…呜呜呜…”
云春眼神一紧,笑容收敛起来,面容也随之变得阴狠。
“来人呐!将‘神药’拿上来。”
元春左右各走出一男子,目露凶光朝着鸣珂与陆由二人走来,站在桌前等候元春的指示。
元春冷冷一笑道:“鸣珂姑娘,请吧。”
鸣珂并没有过分惊讶,她只是冷冷回道:“今天是要抽我的血还是拔我的头发?”
“哈哈哈哈…”元春笑得极其夸张:“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如此不开窍。今日在场的几百兄弟都等着你救命,你有多少血,多少头发?”
“你不妨把话说清楚。”
“哼哼哼…平时装儒雅惯了,非要我说这些狠毒的话我还真说不出口。”元春酝酿片刻,脸上表情愈发扭曲。
“姑娘你听好了!今日在场的兄弟有多少,你就要被切成多少份,我们一人一口生啖活吞,你的血肉可以助我们驱散狂神病。”
鸣珂眼眶霎时红了起来。
元春只当她被吓呆了,继续说道:“姑娘别怕,我不是虐待狂,你也毕竟是我们的恩人。你慢慢走过来,我轻轻给你一针,你美美睡去,半点痛苦也没有。以你一命救我们几百命,入了地府也算鬼中菩萨了。来世投个好人家,再好好享受这花花世界。”
鸣珂置若罔闻,一滴热泪滑落脸颊,她反问元春道:“土珍村的瘟疫是你们造成的吧。”
元春只当她是必死之人,也不瞒她。
“是。”
“我很好奇,燕正城附近村庄也不少,为何一定是土珍村呢?”
“因为紫发。”
“只因为这个?”
“是。”
“我不明白。”
“受到狂神大人的恩赐神力,毛发会变为吞噬一切的乌黑。”
“啊…”鸣珂花容大惊。她聪明过人,元春只是轻轻一点便明白过来。
“普通人原本就是黑发,无法判断是否成功接受了狂神之力,而土珍村可以。”
陆由也是此刻才明白,难怪他们会选择土珍村,难怪村民头发会变黑,难怪鸣珂一直紫发就不行,非要先变黑再变紫才行。
这美丽的紫色,竟成了魔鬼挑选的原因。
鸣珂凄惨说道:“狂神病是吧…村民们感染了就会发狂,撕扯自己,死得极度痛苦。”
“凡人享受不了狂神大人的神力,死也十分正常。”
“还有些人虽会染病,却并没有发狂,仍和正常人无异。”
“他们便是神选中的人,可以继承神的力量。”
“城主从燕正城远道而来,也不是来体恤慰问我们的,是来挑选这种特殊人群的吧。”
“他们是神选中的人,理应为燕正城做出贡献,呆在村子中只是暴殄天物。”
“他们如今何在呢?”
“他们已完成使命。”
“我问你!他们如今何在?”
“他们蒙受燕正城恩惠,理应如此。”
鸣珂玉齿咬紧,双目血红,指甲深深插入手掌之中,鲜血顺着桌沿滴落。
“他们都被你们分食了…你们这群魔鬼!”
元春被鸣珂气势惊得愣了片刻,随后大吼出声来:“你懂什么!这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凭什么我们渴望着力量却都无法感应神力!凭什么你们这群贱民只想着苟活偷生却能做到!没有吾王带着我们南征北战,你们哪来的如此安逸生活?没有狂神大人的力量我们又如何开疆拓土?所以…所以…只是牺牲一个土珍村而已,有什么不可以?有了这些力量我们才可以保护更多人。你是土珍村的人自然会为土珍村说话,你要是这城中住民还会为土珍村发声吗?”
陆由始终不发一言,听到此处也是怒火中烧,怎么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还能说得这般振振有词?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我陆由不是土珍村人,今天却要为土珍村的亡灵伸冤!”
“说得好!说得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哈哈哈…”
门口传来豪迈笑声,陆由心中一喜,他们果然如约赶到了。
只见门口一男一女,中年男子正自大笑,冷峻女子则以凶光扫视着人群,正是伍朝乾与瀚玉。他们身后还有人群,挡在门口看不清人数,想来定是伍朝乾集结的部队。
厅堂内的人有许多根本不知道伍朝乾的存在,他们只觉得眼前之人十分眼熟,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人竟与当今的燕正王伍朝坤长相酷似。
伍朝坤耷拉着病眼,眼神直直射向门口之人,口中发出虚弱细微之声。
“哥哥…好久不见。”
人群中一片哗然,这人竟是燕正王的哥哥?
伍朝乾收起笑脸,一脸严肃道:“愚蠢的弟弟…我伍朝乾也不是土珍村人,今日也要为土准村亡灵伸冤。”
瀚玉眼神冷冽,声音动听却肃杀:“我瀚玉今日也要为土珍村亡灵伸冤。”
随后门外传来整齐划一的激昂喊声:“我等今日也要为土珍村亡灵伸冤。”
厅堂内的众人受这气势所惊,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元春的喊叫也无法安抚他们动摇的内心。
“安静!”
伍朝坤的声音沙哑压抑,有气无力,却压制了全场的慌乱,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眼神始终未离开伍朝乾,继续说道:“不愧是哥哥,这么多年,我只当你早就离开燕正城了。没想到…太好了!太好了!”
“哼!好在何处?”
“我眼看着就要实现我俩儿时的梦想了。我原本还遗憾你看不见了。幸好你还在燕正,还能与我一起见证。”
“弟弟…赎罪吧!你已做了太多孽。”
“赎罪?哼哼哼…为时尚早。我的宏图大业才刚要开始,就在我吃了‘神药’之后!”
伍朝坤说到最后一句,眼睛倏然瞪大,气场顺着空气散发开来,瞬间便充斥了整个厅堂。
陆由直到此刻才知道伍朝乾所言非虚。这股恐怖的力量,这巨大的压迫感,他几十天前才刚感受过。
那天他面对的是陈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