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相柳说过,她是他的责任,他不会让她一起赴死。但是小夭还是会本能地痛苦。
她的妖怪,可是在赴一场死局啊!
“你……”相柳见到小夭露出伤心的模样就会心慌,他笨拙地解释,“我、我原以为,我表现得不在意一些,你便能放松一些。”
“不会。”小夭说,“对未来的期待不会压下现在的绝望,只会让人更坚强而已。相柳,我到这里,我只想来看看你。”
她不知道他赴这场死局之后会怎么陪伴她,也不知道“相柳”死了之后,她还去哪里寻他。
“别难过。”相柳温柔地说,“辰荣军师、九命相柳,本就是和你短暂相伴的人。”
小夭一听,更心酸了,面上表情要哭不哭的,看起来十分惶恐。
相柳叹气,把她的脑袋捂在自己一边胸膛上,一边哄拍着,一边轻声细语地说道:“我们不是在说要不要杀掉赤水丰隆吗?怎么扯到以后的事了。你就这么不拿捉鱼的那小子当回事啊?毛团不还说,他还会给你放烟火呢么?”
小夭道:“我不站在你们任何的立场上,不想左右你们的选择,但是于情分上,我肯定不想丰隆这个朋友死去的。”
相柳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小夭道,“你之前不是说,这样做会让你良心不安么?你这样做,就像是背弃了辰荣军呀!”
相柳道:“那我杀了他?”
“那!那、那……我明知道你要杀他,而且我有机会救他却不救,那我的良心会不安……”
相柳大笑。
小夭想揍他。这可是生死大事啊!
相柳笑了一会儿,见好就收,道:“我原本想一箭杀了他。”
小夭嘟囔道:“以你箭术,丰隆确实躲不掉。”
〖但是一支箭的话,是要射穿心脏还是咽喉?除了这两个地方我救不回来。〗
相柳道:“我会在箭矢上涂上我的血。”
小夭愕然道:“那、那……”
【九命相柳练的可是毒功!血是天下至毒!那丰隆只能必死无疑了。】
饶是心知肚明,小夭还是抱了一丝希望,问相柳:“你的血真的没有办法可以解毒吗?”
相柳道:“有啊。”
小夭一喜,然后听到了相柳的笑声。
她就想起来在海底疗伤的时候,她中了相柳血的毒,是相柳嘴对嘴给吸出来的。她每次咬破相柳的唇,相柳在亲吻时也会将毒吸走。
总不能让相柳嘴对嘴给丰隆吸毒吧?!先不说他们的身份对立,单性别都一样啊!
小夭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这时,额上忽地痛了一下。
相柳说:“你又在乱想些什么?”
小夭捂着额头道:“想过去……”
相柳无语:“毛团每月都要用我三滴精血。”
“对啊……”小夭想起来了!“你说毛球吃过的毒蛇没有十几万条也有几万条,所以毛球不怕毒,它也算得上是一只毒兽了。那毛团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说过解忧兽有毒的。毛团食你精血不会中毒吗?”
小夭思索着道:“难道是我的血?这也无从查证了,毕竟我身体里大都是你的血,解不了你的毒。”
“毛团当然也会中毒。不过我交代给了毛球,让毛团食用完之后,毛球会在它脖子上咬一口,把毒素吸出来。毛团用我的血慢慢修炼,久而久之,渐渐也变成了一只毒兽。它现在已经不怕我的毒了。”
小夭若有所思。
相柳道:“解决敌方将领并不是只有取他性命一个办法。纵使不杀他,我也可以得到我想得到的。我没有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当然,也恰好维护了你的良心。”
小夭道:“傻妖怪!”
相柳笑。他拥着小夭,静静地待了一会儿,道:“我该走了。”
小夭一愣,用力地箍紧了他的腰,道:“好。”
相柳轻声道:“小夭,松开我吧。”
小夭说:“好。”
可是手臂却越发用力,埋在他怀抱里已满脸是泪。
相柳无声叹息,抬起怀中人的头,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轻柔温和,如同春雪亲吻大地。
小夭的手臂一点点松开,流着泪回吻他。
〖我不等你,相柳。我这一生最厌倦等待,我绝不会等你的。〗
【我知道。不让你等。】
“你要不要我的血?”被安抚了情绪之后,小夭又开始考虑其它问题。
“不用。这场战争,伤多一点少一点都不重要。”
“那、那……”
“小夭,我走了。”
【这一次,不用说再见了。】
小夭看着他一点点脱离自己的怀抱,去奔向既定的命运。她笑着为他践行:“好。”
相柳轻轻遮住她的双眼,道:“小夭,闭上眼睛。”
小夭听话地闭眼,接着感受到面上空气湿热,他亲了一下自己的唇,吻过眉眼,最后点在额间。
小夭睁开眼,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相柳回来,仿佛是一场梦。
外头阳光正烈。
梦醒没多久,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从从窗户上探进来,冲小夭叫:“吱吱!”
小夭笑道:“毛团儿!”
毛团跳进屋里,跳上小夭膝头。
小夭抚摸着它的毛发,道:“傻妖怪让你来的吗?这么快?”
毛团又叫了两声。小夭道:“辛苦你陪着我了。咱们现在去见人。”
小夭离开小楼,走入山林中,恢复容貌后去往涂山氏的别院。她手里有璟的令牌,看守的人去禀报,不多时,丰隆急匆匆地走出来将小夭带了进去。
玱玹在里头等她,见了面就是心慌的训斥。
“涂山氏真是好大的本事,眼皮子底下竟然将你送到了这里。你早上就到了,怎么现在才过来——你还带着这只腓腓?它又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你难道……”
“哥哥,我现在是你妹妹,我是西陵玖瑶。”小夭说。
玱玹道:“小夭,你这是在折磨自己,你不该来。”
小夭道:“我毕竟在清水镇生活了二十多年,想念这里过来看看而已。”
她找借口,玱玹也不拆穿她,只能叹气,嘱咐她千万不要出去。
小夭自然是点头,也叮嘱玱玹小心。心里七上八下地等了两日,那天傍晚,她在惊呼声中冲出门去,天空之上,她的妖怪像个神圣的杀神,箭矢破空而出,洞穿了丰隆的胸膛。
小夭望着他,控制不住心痛。
相柳亦若有若无地视线偏移。
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再无对视的时间。
玱玹的厉喝声响起,可白羽金冠雕上的白衣仙人已扬长而去。小夭奔到跟前,立即开始救治丰隆。
“相柳竟然用箭术来杀你?”玱玹陪在丰隆身边,十分震惊,隐晦地看了一眼小夭。
小夭没空管这些,医师帮助止血敷药,小夭仔细检查伤口,观察丰隆的脸色。
丰隆还有精力和玱玹继续商量军事。忽然,他身体抽搐,皮肤泛起了乌青之色,脸上有黑色的纹路蔓延。
小夭急道:“快护住他的心脉!”
有灵力高强的暗卫照做,小夭忙给丰隆塞下几颗解毒的药丸,可是根本没用!
“相柳的血是天下至毒!我果然解不了!”
玱玹痛苦至极,丰隆甚至开始“托孤”馨悦了。
小夭冲门外喊:“毛团!毛团!”
一只白团团的腓腓立刻冲了进来。有暗卫想出手,被小夭怒声喝止:“你们想要丰隆死吗?!”
毛团跳在小夭面前。
玱玹道:“小夭!你有办法了吗?”
丰隆亦希冀地望着小夭。
小夭摇头:“我没有办法,但是我家小妖怪或许有。”
她摸摸毛团,低头听毛团叫了几声,然后看向玱玹道:“哥哥,你把丰隆扶起来。”
玱玹坐在榻沿,让丰隆半瘫在自己身上。
小夭道:“团子,看你的了。”
毛团跳到丰隆身上,小夭帮着玱玹扯开丰隆的衣襟,露出脖颈来。毛团挪过去,露出利齿,一口咬在丰隆的脖子上。
小兽吮吸鲜血的时间并不长,丰隆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等那白团子的牙齿松开了自己的血肉,丰隆也已经昏了过去。
他以后肯定不敢再拿解忧兽当解闷的小宠物看了,没想到腓腓还懂解毒。
小夭探脉,检查。
玱玹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