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巧的凉亭里,一个娇俏伶俐的小丫头正忙着给石桌旁的茶炉里续上几块碳,又麻利的把冷掉的花茶倒进一旁的兰圃,重新沏了一壶新茶放在了石桌的暖垫上。
“音儿,他们还在谈吗?”一个倚在栏杆上一身素白衣裙的少女脆声问道。
“是啊,小姐,谈的正热火朝天呢,刚刚我已经把点心送过去了,言公子说,等一下他会先带着珑儿少爷在这里随便逛逛,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就同他一起回去了。”
“嗯,”白衣少女轻轻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手托香腮叮着凉亭下那碧绿的潭水里嬉戏的锦鲤,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咱们和这位珑儿少爷倒也真是有缘,这么隐秘的地方居然也能被他闯进来。”音儿笑嘻嘻的端过一杯新茶双手递给了白衣少女。
少女接过茶,低头闻了闻,“今年新晒的这些花草茶和往年的比起来,香气似乎到底还是差了一些,总归是地下,泥土和水虽说没有太大差别,阳光终究是少了许多。”
“小姐,婆婆不是说了嘛,不必纠结这细微的差别,浓有浓的妙,淡有淡的雅,功效是不打折扣的。”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轻轻抿了一口,“是啊,她老人家的话,你记得最牢,难怪她只有叫你过去的时候声音没有那么大,只是如果真的能做到不必纠结,我们又何苦蛰居在这阴暗的地下?”
音儿面色一红,不再言语。
白衣少女站起身,将手中喝剩的花茶扬手倒在了碧潭中,那群肥胖的锦鲤见有食物落下,争先恐后的齐聚上来争抢,挨挨挤挤的甚是热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自古以来莫不如此,鱼儿尚且争食,何况是一介凡人?等一下你告诉付先生一下,咱们的这一盘棋中,珑儿是一枚不可或缺的子,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让他进到言府。言公子若是办不到,就请付先生想办法吧。”
“是,小姐。”音儿低声应道,她偷眼看了一下白衣少女,见她面色如常,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我再坐一会儿,你下去吧,把这壶茶也带走,我喝不惯。”
音儿看着小姐的背影,吐了下舌头,端着茶壶离开了凉亭。
白衣少女听到音儿的脚步越来越远了,才又重新坐回栏杆边,拿出手帕,把右手手心里紧攥的一朵淡粉色的花摊在了手帕上,一双清澈乌黑的大眼睛盯着这朵花细看了半晌才小心的把它包好,放回袖子里,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冷笑。
......
此时的小屋里,言公子也从衣袖里抽出了一条手帕,只不过,他是用来擦泪。
“你是说,阿昌是为了救你才死了?”想起那张忠厚老实的脸,既要应付权贵的胁迫,还要承受主人的误解珑儿有点震惊,也有点感动。
言公子双眼泛红,语带哽咽:
“三天前,我知道了我爹是义军的事,这对我来说实在太过突然,当时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付先生的话,我想听我爹亲自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当晚,我就又去找了高瞎子。”
“你能进到高瞎子的院子?”珑儿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自己每次去找这个高瞎子,基本没有顺顺当当进门的时候,这个言公子倒是顺利得很。
“怎么,他的院子很难进吗?”言公子一愣。
“没事没事,你继续。”果然,他那些个旁门左道都是用来对付我的,珑儿暗暗咬牙。
“他听闻我的要求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便以闲的无聊,找个算卦的解闷为由,把他带到了府里,他用一张符纸暂时驱除附在我爹身上的妖邪。”
“那个妖邪就老老实实的让高瞎子驱赶?”珑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会是这么低级的妖术吧。
“高瞎子说,他观察我们府上好久了,这妖邪之气飘忽不定,时聚时散,似乎是一种灵力不是很深的妖邪在操纵,待他看准时机才射出的符咒。”
“够邪门。”珑儿一呲牙。
“我爹当时就像大梦初醒一样恢复了正常,我和他说了他眼下的状况,有急着追问了他义军的事,这才确认的付先生的话。”
“那高瞎子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就把这妖邪赶走呢?”
言公子苦笑了一下,“我求了高瞎子半天,又许下很多愿都没有用,他说,这是人间的事,他只能帮到这里,管太多就是僭越了。”
“哼,故弄玄虚。”珑儿嘀咕道。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送高瞎子出门,走到耳房,偏巧遇上了从外边回来的阿昌,一见他慌张的神色,我知道,我爹连续几天没出门,没见人,我娘昨天的大寿也只是匆忙露了一面,沐蓝衫应该是有点急了,府内讲话不便,估计是约在外面给阿昌下什么新的指示了。
可谁知,还不等我说什么,高瞎子就指着阿昌问他,刚刚是不是服下了什么东西。”
“啊?他连人家吃了什么都知道?”
“是啊,我当时也是吓了一跳,不明白高瞎子到底什么意思。却见高瞎子直接奔向阿昌,伸手就把他的脖子掐住了,掏出一粒不知什么东西给他吞了下去。手法准确迅速,我当时真的觉得他一点都不瞎。”
珑儿一咧嘴,他也深有同感。
“阿昌当时就吐出了一股黑水,高瞎子一看直摇头,一个劲的连声说”晚了,晚了”,阿昌则是又惊又怕站在那一句话也不敢说。我赶紧问高瞎子和阿昌到底怎么回事,高瞎子说,阿昌身上被种了一种蛊毒,刚刚他想帮他解开,可是这种毒扩散太快,除非下蛊的人亲自解,他也没办法了。
我当然不能再装什么都不知道,阿昌也知道,瞒也瞒不住了,就把沐蓝衫收买他事说了出来。
原来,沐蓝衫见阿昌几个月也没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有点气急败坏,我爹不出门不见人,他也实在没什么办法,退而求其次,他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阿昌不想把我牵扯进去,借口自己实在蠢笨,想摆脱开沐蓝衫,可谁知沐蓝杉拿他爹的性命威胁阿昌。
“卑鄙!“珑儿气得皱起了眉。
言公子凄然一笑:“阿昌也是绝了,他说,当时他答应给沐蓝衫办事,也是因为用他爹来威胁他,现在他想开了,他们爷俩一辈子在言府,就是为言府死了也是应该的,他绝对不会再办对不起言家,对不起我的事。”
“阿昌还真是够义气。”珑儿赞道。
言公子却长叹一声,“够义气有什么好,沐蓝衫一见我这个不长进的言公子在这个小厮的眼中地位不一般,马上抓住了阿昌的弱点,居然拿我来和他做交易。”
“你?你有什么用?”珑儿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