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仁勋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坐到顾易的对面，看着他小口小口的吃蛋糕，很珍惜的样子。
被人盯着吃东西，顾易有些不舒服。
“我吃完一定会刷牙。”
顾仁勋一笑，“我不是要监督你刷牙。
爷爷和你坐一会儿不行吗？”
顾易眨巴着眼睛，不知道眼前的老头儿这是弄哪一出，在他的印象里，爷爷从来不会特意陪谁做没有意义的事。
但他今天做了很多。
顾易听妈妈说过，爷爷不喜欢小孩子，只喜欢有能力的继承人。
小孩子与大人最大的区别是控制情绪。
妈妈从来不允许他哭闹，她说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才会有这样的情绪。
而他是要成为顾家继承人的人，他是黄素云的底牌，大儿子顾辞万一出事，他必须顶上。
他从小就被黄素云灌输这样的思想，他的人生除了继承顾氏集团，没有第二个选择。
顾易警惕的看着顾仁勋，他不会这么早就打算让自己替代哥哥了吧。
顾仁勋看他停下吃蛋糕的动作，问他，“怎么不吃了。
不喜欢我在你身边？”
顾易给了他一个眼神，明知故问。
可能是甜的吃多了，顾易此时身体里能量满满，以前习惯沉默的他，有些话没忍住说了出来，“爷爷为什么变了？”
顾仁勋，“我哪里变了？”
顾易，“你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吃蛋糕，就是变了。”
要是换作以前，爷爷不会特意给他准备爱吃的东西，更不会给他读睡前故事。
爷爷的时间从来不会为了身边的任何人停下来。
他多瞥一眼谁，都算特别关注了。
在黄素云女士的描述里，爷爷也不是一个温情的人，他不在乎身边人的喜怒哀乐。
他只在乎自己的。
这一点他觉得妈妈和爷爷挺像的。
顾仁勋喝了一口水，有些凉了，“我现在的变化让你不舒服了？”
顾易摇头，“准确的来说，是奇怪。”
顾仁勋挑眉，“怎么个奇怪法？”
顾易的年纪毕竟还小，他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大道理来，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就好像从来不吃巧克力的人，突然吃了一整块巧克力蛋糕。”
顾仁勋听到这个形容，点点头道，“那是会让人觉得奇怪。”一个人突然做自己以前不会做的事。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今天会有这样的改变。
“那以后我天天吃巧克力，你会不会习惯。”
顾易，“会吧。”吃巧克力又不是吃其他什么奇怪的东西。
顾仁勋，“那你觉得，你哥哥会习惯吗？”习惯他的示好。
顾易无所谓的回答，“我哥不会关心你吃什么的。”其实我也不关心。
你现在的改变，对于我们来说，没啥用处。
听到顾易的话，顾仁勋突然有了挫败感。
见爷爷低垂着头不说话，他开始继续吃蛋糕。
刚刚他还舍不得吃完的蛋糕，现在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他想着赶紧吃完，回房间刷牙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也不想再跟爷爷多说话了，有点莫名其妙的。
哥哥到现在都没给自己打电话，告诉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明天还要跟着爷爷去公司上班。
虽然他不情愿，但是哥哥交代他的事，他一定要做到。
吃完蛋糕，顾易把用过的盘子叉子放到水池里，打算上楼。
顾仁勋把水杯里，冷的彻底的水都喝掉，心里不烦躁了，凉透了。
他朝着顾易伸手，“能扶我上去吗？”
顾易看了一眼楼梯，不是有扶手嘛，干嘛让他当拐杖。
虽然眼神哀怨，但他还是握住了爷爷的手，哥哥说了，不要跟生病的人计较。
牵着顾易的小手，让顾仁勋陷入了回忆。
他以前也握过，顾辞小时候的手，那时候他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己，声音甜甜的叫爷爷，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他问顾易，“你哥喜欢吃什么？”
顾易心里数着台阶回答他，“哥哥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他没见过他哥在饭桌上多夹过哪个菜，也没听他说过什么特别好吃。
不知道酒算不算，以前他哥好像挺喜欢喝酒的，经常喝醉了给他打电话，让他在电话里唱儿歌，他不唱，他哥就给他唱，一唱能唱一宿。
他还觉得他哥挺厉害，唱一晚上，一首重复的儿歌都没有。
不过现在他哥好像戒酒了，他很久没接到他哥醉酒后的电话了。
顾仁勋，“那你哥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顾易，“以前喜欢香水，但是现在好像也不喜欢了。”
哥哥以前会买许多香水，喷香水跟喷花露水一样浪费，还跟顾易说这是成熟男人的味道。
成不成熟顾易不知道，反正挺呛人的。
不过他哥最近好像不喷香水了，他没闻到他哥身上那股烂木头的味道。
上次去他哥家，他看到香水都被收到了柜子里。
顾仁勋，“你哥这人就没有特别的爱好吗？”
顾易歪头看着顾仁勋，这话问的，我跟他才认识几年，你跟他认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还问我。
顾易，“你想讨好我哥？”为什么？那么多年都不关心，现在这么突然。
一针扎到要害上，小孩子的嘴真是没有遮拦。
顾仁勋有些尴尬，能让他尴尬的人不多，顾辞算一个，他算第二个。
“爷爷关心孙子，很正常。”
换在别人家正常，在顾家，长辈关心他们，就有种事，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无利不起早的感觉。
不图点什么，他不信。
看着顾易犀利的眼神，顾仁勋知道他虽然年纪小，但不好糊弄，只能承认。
“没错，我是想讨好你哥。”
顾易，“为了什么？”
顾易的感觉，爷爷看似是在问喜好，实则像在问弱点。
顾仁勋坦白，“为了我自己。”
“人老了，渴望亲情了。”浪了半生，身边莺莺燕燕没断过的他，现在才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
血浓于水，还是家里人靠得住。
顾易，是想指望他哥养老了。
这让顾易想起他妈妈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手里攥着顾氏集团，那么向你低头的人会越来越多。
哥哥现在是顾氏的掌权人，连爷爷都低头了。
权利还真是迷人。
谈话间，爷孙两人已经到了房间门口。
顾易仰着头问，“要我送你进去吗？”
这样问就是不想进，顾仁勋不勉强。
今日的聊天已经是很大的一个进步了，他还从来没有跟小孙子聊这么久过。
他松开顾易的手，“不必了，你回去睡觉吧。”
“明天还会有巧克力蛋糕。”
听到“巧克力蛋糕”几个字，顾易的脸色好了不少。
顾仁勋觉得好玩，“你就不怕我对你有什么目的吗？”
顾易，“我哥说了，小孩子不用想太多。”
说完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看着顾易的小小背影，顾仁勋感觉他今天也多了解了一些顾辞。
顾辞是叛逆过，但是他的善良从来没有变过。
他为弟弟撑起了一把伞。
在顾家，这种相互依偎的兄弟情很少见。
兄弟都是竞争的关系，他让顾易诞生也是为了顾家能有更好的继承人。
在他眼里，顾辞不是最好的人选。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是可以操控全局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