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陈拾一见容瑾,忙撑伞迎上去,挡下这漫天雨幕和如墨般浓稠漆黑的夜。
主仆二人离开苏宅,往九千岁府邸走。
陈拾回头看一眼苏宅合上的大门,确认无人跟踪,他才开口:“主子,发簪苏小姐喜欢吗?”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容瑾就莫名来气。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容瑾声音散在淅沥雨声里,经历今日一事,他从此对陈拾的出谋划策需得掂量再三了,“派人去查江南水患。”
陈拾虽不知话题转换为何如此之快,却也明白一件事:他给主子出的主意废了。
“属下明白。”陈拾嘴上应得快,心里却很纳闷:那发簪可是精挑细选的,就连装发簪的盒子也是尽量往名贵了挑,为何苏小姐不喜欢呢?
陈拾想不通,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鼓起勇气询问:“主子,苏小姐可有说她为何不喜你送的发簪吗?”
这话一出,陈拾便感觉一股杀意从四面八方涌来,直逼他命门。
而这杀意,来自他主子。
陈拾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他小心翼翼抬眼觑了眼自家主子,虽只窥见那绮丽容貌的冰山一角,但他却感觉到来自他家主子的极重戾气。
完犊子,主子生气了!
容瑾停下脚步,他抬起头看着这毫无征兆说下就下的大雨,声凉如冰:“你亲自走一趟江南,事不办妥,不许返京。”
至于答应苏倾玥的事,容瑾并不打算假手于人。
陈拾那求知欲满满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只见他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属下遵命。”
……
苏宅内院。
苏倾玥端坐于梳妆镜前,清婉和春花正将她头上珠钗取下,拿起木梳梳理如墨染般的三千青丝,桌上烛火摇曳,映照着她那秾秾姿色、艳若桃李的脸庞,明媚晃眼得叫人挪不开视野。
青凤抬脚进来时,便见清婉和春花手上动作娴熟做着事,一双眼却是不离主子那面似桃花,肤如凝脂的如玉脸盘。
“小姐。”青凤轻声唤了一声,得苏倾玥示意后,她方道:“我们留在北安侯府的眼线递了消息:卫姨娘偷偷潜入陶玉臻放嫁妆的房间,正将箱子里的嫁妆偷偷转移。”
“但因嫁妆都是大物件,卫姨娘能转移之物实在少得可怜。”青凤声音没有起伏,有的只是公事公办的严肃与端正:“卫姨娘见无法转移嫁妆,便搬了柴火到放嫁妆的房间,准备放火烧嫁妆。”
苏倾玥听了青凤的话,她眉头一挑,她从卫泱泱那里看见北安侯府会有一场大火,陶玉臻那三十六担嫁妆会毁在这场大火里。
而始作俑者卫泱泱,却能全身而退。
本以为卫泱泱会假手他人,没想竟是她自己上阵。
“她倒是精力十足,半点不像刚小产的人。”饶是苏倾玥见过千人千面,但还是佩服卫泱泱这如打不死的小强般顽强的意志力,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真是无可救药。
“你们退下吧。”苏倾玥突然开口,却是将青凤等人屏退。
“是,奴婢告退。”青凤三人同声开口,齐齐退下。
随着房间门缓缓关上,苏倾玥收回视线,吹灭摇曳烛火。
烛灭,一室漆黑。
……
北安侯府。
“呼~”
屋檐下,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卫泱泱正靠着柱子休息。
来回奔波折腾,她这具刚小产完的身子明显是吃不消了,小腹处如刀绞般疼得厉害,她头上的汗水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痛的,她只知她已汗湿鬓发,里衣亦是汗涔涔。
“还有最后一趟。”卫泱泱抬眼看向前方,忍不住为自己暗暗打气,“这一趟结束,就可以回到凤来仪泡个热水澡,洗去一身污秽和疲惫,好好调养身子,不能再这样任性而为了。”
她日后还会遇见她的后宫团,她不能因为一个陶潜熬坏她的身子。
一阵心理建设后,卫泱泱弯腰搬起地方的柴火,拖着不堪重负的身躯负重前行。
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一道身影自黑暗里走了出来,她似是与夜色融为一体,一路无声跟随着卫泱泱,随着距离拉近,那道身影与卫泱泱已经近得能近身贴着她后背。
卫泱泱衣带偏飞,腰间一紧,她姑疑看了眼天,“奇怪,怎么突然起风了?”
声音里尽显疑惑不解,但脚步未停。
那道身影很快便将卫泱泱远远的甩在身后,消失在雨夜里。
那存放着陶玉臻嫁妆的屋子,并未安排下人看守。
这并非意味着北安侯府很安全,不需要人手看守,而是因为苏倾玥与陶潜和离,她离开北安侯府时,她带来的人全被她带走。
原本因为苏倾玥嫁进来,被保护得极好的北安侯府,因为苏倾玥的离去,层层保护人员也相继离开,这也导致北安侯府的人手大大锐减,从而出现管理杂乱,人手欠缺,处处防线都能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再加之明日是陶玉臻大喜之日,府中人手不够,所以看守各院的人也被调走。
也有看守院子的下人趁此机会疏于职守,偷聚一起喝小酒。
一身夜行衣的苏倾玥停在屋子门前,抬手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陶玉臻那三十六担嫁妆便映入眼帘,箱子全都打开,里面放着的东西一览无遗,明显被翻动过。
翻动之人很粗鲁,还很暴力,有不少珠钗首饰都变形珠子掉落。
除了箱子外,便是散落一地的干柴和干草。
干柴上似乎洒了可燃液体,湿黏黏的。
苏倾玥抬脚上前,停在那一个个箱子前,所过之处,箱子空无一物。
随着最后一个箱子空空如也,苏倾玥将所有箱子全部关上,转身离开这间屋子,再次隐匿在黑暗之中。
卫泱泱姗姗来迟,她躲避着大雨来到屋子前,推开门走进去,随手将柴火丢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事先备好的火折子。
随着火折子火光被吹得明亮如星子,卫泱泱蹲下身点燃干草。
干草遇火即燃,旁边浇了油的干柴也被点燃。
卫泱泱站在门口看着很快便一片火海的屋子,她视线落在那些被火圈包围的箱子上,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实在想不起来,见火势越来越大,唯恐被发现,她转身走出屋子,不忘将门关上。
苏倾玥站在柱子后面,神情淡漠的看着卫泱泱偷感十足的离去。
等到人离开院子,苏倾玥才从黑暗中走出来,她看了眼手中玉佩,随手放在屋前台阶下,任其被雨水拍打,泥泞溅燃。
然后,苏倾玥尖细着声音喊了一声:“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