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桃煮了您最喜欢的红豆汤……您好歹吃些东西啊……”
自从在后花园遇到琉璃，听说了龙孟然即将迎娶羌族公主之后，顾佳雅回到梧桐苑便一直坐在院子里愣神，连午膳也一点没动。
小桃站在一旁伺候，见顾佳雅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实在心疼得紧，自家小姐平日里为人纯粹，哪里这般失落过。
“小桃，你说，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要娶新王妃……”顾佳雅低喃，虽是询问其实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王爷……王爷是不会休了小姐的，王爷对小姐那么好，小姐你是知道的呀。”小桃带着哭腔，应道。
“小桃你太天真了。他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是圣女，不然你当他为何要派这么多侍卫在门口把守，连出府都不准。”顾佳雅冷笑一声，接了话头：
“皇帝知道我是圣女，不让我进宫是怕人多眼杂，现下朝势本就不稳，接我入宫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便嘱咐王爷好生照顾我，其实不过是换个人少的地方将我圈禁起来。”
“之前素倾告诉我，王府周围分布着来自江湖和朝廷的不同眼线。江湖上的人得知圣女现世都来凑热闹，想分一杯羹，但我为何从未受到影响，无非是中途被拦下来了，龙孟然是当今天下唯一的亲王，他曾经跟我说过，这几年皇帝的身体越发不行，谁又知道他是不是怀了什么别的心思，毕竟，得圣女者得天下。”
小桃手中的红豆汤咚地一声掉到了地上，溅了一地，连忙蹲下去收拾破碎的瓷片，惶恐道：“小姐，这话您可不能乱说啊……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顾佳雅面无表情，丝毫不以为意，接着说：“之前他与皇帝祭天途中遇刺时，我曾以为是因为行刺的人太多，所以才敌不寡众，但那日在春风楼，我亲眼见他召出几十个影卫，个个武功高强，苏阳乃是苏家少主，连司徒蜀月都说苏家在江湖上有一定地位，他却说杀就杀了，丝毫不惧。我那时便在想，九王爷平日里看起来与世无争，实则是韬光养晦，既然如此，那为何还会被刺客伤成那般模样。”
小桃瞪大了眼不敢说话，只听顾佳雅顿了顿，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才说：“因为这是他扳倒孙尚书的好机会，他替皇帝挡了那一箭，性命危在旦夕，皇帝遇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目的就是为了树藤摸瓜借此机会参孙尚书一本，有谋朝篡位这顶帽子扣在上面，孙尚书再无可开脱的机会，必死无疑。”
“他之所以不告诉我新妃的事情，是因为他还在衡量我的价值。虽说得圣女者得天下，但现如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这天下究竟有何作用，如若羌族来犯，天下大乱，他所谋之事便棘手得多。”顾佳雅自己回答了之前询问小桃的问题，眼里是嘲讽的笑意。
“听说羌族公主一眼便相中了王爷，羌族女子性情刚烈，竟愿意与其他侧室共侍一夫，只要一个正室的名分便作罢，想必是对他情根深重，倘若他将羌族公主娶进门，便可得一方势力支持，皇帝如今只有一个子嗣，才不过三岁，到时候还得叫他一句九皇叔。江山易主不过是翻手覆掌之间。”
“那王爷对小姐，心里肯定是还有念想的，不会全部都是为了利用小姐……”小桃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听了那么多还是犹豫着为龙孟然辩护了一句，其实她只是为了安慰顾佳雅，不想让她心灰意冷。
“是啊，他对我兴许还对我有一丝垂怜，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顾佳雅愣愣地看着梧桐苑里从合欢堂里搬来的东西，那些温存好似就在眼前，前几日自己与他还在为了一本古书上的诗词争辩，各有见解互不相让，最后是他端了一杯茶来服软，说自己不如清泉公子学识渊博，甘拜下风。顾佳雅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被他趁机亲上来堵了嘴，这才算扯平了。
而再过两日，他就要娶新妃了。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你也别怪缪清雪，她不过是想在羌族公主进门前多争一些恩宠，她本就是侧室，从前尚可信誓旦旦地说龙孟然只爱她，任她胡作非为也有人护着，但如今有了我的事为先例，她估计也长了教训，日后若是成钰公主进了门，更不知日子会有多难过。只能寄希望在子嗣上，如果为王爷生个一男半女，在这王府才算真正扎了根，能有个一席之地。”
顾佳雅语气是淡漠的，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从前我总以为，在王府里好过深宫，现在才知，在哪里都是一样，谁都不易。争宠，权势，感情不过是牺牲品。”
“偏偏只有我这样傻，以为真心便可换来真心。”顾佳雅觉得好笑，于是便真的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眼睛里都隐约有泪光闪烁。小桃从未见过顾佳雅这副模样，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早已无声哭红了眼。
“那小姐……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万一王爷真的下了休书……那……”小桃擦了擦眼泪，抽噎着问。
顾佳雅止了笑，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应道：“他下便下了，我又能怎么样。我就算去他面前大闹一场，想必只会加快他厌倦我的速度。”
“娶成钰公主是迟早的事，我只是害怕，他既要将新妃娶回来，又不想放过我。皇帝若是要接我进宫，我是万万不愿的。到时候我便成了他们争夺的一颗棋子，与他更是一点夫妻情分都不剩下。”
沉默了片刻，顾佳雅让小桃扶着起了身，转身进了内房，之前司徒蜀月送给她的那把古琴一直挂在墙上当摆设，她伸手将它取了下来，青葱如玉的手指划过琴弦，拨出低沉的声响，一字一顿道：“我们时间不多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得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