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云平，赵金凤步伐缓慢地回到了坏小子总部。
被人无条件选择的感觉确实让人底气充沛。
可赵金凤虽说想通了许多事情，却也依旧年纪尚浅，做不到云平那种纯粹意义上的道德真空。
倒不是他能力不足。
而是有些事真切的经历过，倒也和脑海中构思出的玩意着实不同。
某种程度上也算来自学校版的叶公好龙。
赵金凤垂着头走进大门，之前被设下的存在感术法恰好消失不见。
“朋友你醒了？”
李昂快步过来招呼。
两人对视的瞬间，却也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些许失落。
“这边说。”
赵金凤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靠着墙坐下。
李昂见状也坐在他旁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朋友，你说现在魔礼城的情况到底是好是坏？”
赵金凤低声问向李昂，想了想又补充了下：“你肯定知道，现在下城区特别的乱，死的人比之前多得多。”
李昂的语气倒是比之前的云平还淡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下城区无时无刻都在死人，卫兵镇压恶棍，恶棍抢劫穷人，穷人欺负更穷的人，更穷的人死在路边被丢出城被野狗啃食干净，或者可能都轮不到动物。”
“甚至因为成为修士的人多了，下城区的治安还比之前好了些，毕竟下手之前都得掂量掂量。”
赵金凤的眉头扭曲得不成样子：“你不是为了哄我才这么说的吧？”
李昂认真地看向赵金凤：“朋友，我不知道你的故乡是一个多么富庶温和的地方，但对于下城区来说，死人真的算不得什么事。”
“甚至很多人向往着死亡，因为生活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还不如下辈子投个好胎，也许还能去上城区当个老爷享享福。”
赵金凤的目光逐渐清明。
之前云平的劝说最多是让他不再内疚。
可李昂随口的话，则让他感觉自己之前的内疚仿佛是个傻子。
这个地方已经烂透了。
自己竟然还想那些玩意。
倒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也许还会有新的希望从中长出。
也许这也是云平想要他知道的吧。
赵金凤说不清楚。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把所有地方都当成华夏的想法过于单纯。
甚至有些幼稚。
他看向李昂，再次注意到了李昂眼中的失落。
“那你呢，你有什么纠结的？”
他温声询问，如同方才云平问向自己。
李昂组织了半天语言，这才开口：“朋友，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你不让我成为你口中的...修士？”
他说出口的瞬间表情自然了许多，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起先我还以为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当罗姆已经能用那个...灵气戳伤别人之后，我发现他好像没有任何的副作用。”
“难不成这灵气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赵金凤摇了摇头：“成为修士不是什么坏事，灵气也是纯粹的好东西。”
李昂看向赵金凤：“那你为什么勒令我不要成为修士？”
赵金凤努了半天嘴唇。
他自然是知晓，成为修士就注定和本地的魔法师不共戴天。
他想着是保护一下自己还算认可的李昂。
甚至因为云平的关系，赵金凤也算对国运亦或是世界意识这种存在有所了解，在魔卷界这种地方成为修士不亚于最大程度的离经叛道。
但他总不能这么说。
况且在经历了这一场之后，赵金凤的心态与之前几乎判若两人。
“我...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看向李昂，暗自下了决心：“你真的想成为修士？”
李昂毫无犹豫地点头：“当然了，且不说能不能变强，坏小子里的修士也越来越多，我总得管住他们。”
“现在他们还看我的面子和余威能控制下，如果有一天他们都能打过我了，管不住他们怎么办？”
“往小了说我不是坏小子的老大，往大了说他们要是到处欺男霸女岂不就成为了纯粹的恶棍？”
赵金凤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坏小子这几十上百名半大小子，要是真的都成为修士只有李昂一个普通人的话。
赵金凤甚至不敢想象那个场景。
他抬起了手，又渐渐放下。
那股极为难言的预感又再次出现。
他说不清道不明，但他真的感觉，如果李昂成为了修士的话。
将会有一些更加不受控制的开展。
可赵金凤想不出来，也知道自己完全管不住。
他也没有这个身份去管。
下城区如此，坏小子如此，甚至云平和异界部的事业也如此。
他也只是个还算有些许分量的棋子罢了。
而这些分量还是云平给予，要不是云平相信他的能力，甚至自己连参与其中的资格都没有。
赵金凤叹了口气，他莫名特别想抽根烟，摸了摸衣兜却发觉自己根本不会抽烟。
“那你等下。”
他缓缓起身，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走进了厨房，找了个没人的锅点燃了灶火，炒了份极为熟悉的八分熟无限孢子。
少年人也体会到了某种身不由己。
颠勺的动作仿佛被某些时代的浪潮所裹挟，他的想法在大势之下不值一提，甚至没人会理解。
随着锅铲的翻炒，赵金凤莫名发现那腾空而起的蒸汽变为了两条路。
一条是他现在就停止炒制，对李昂明确表示他不能吃无限孢子，一切都明朗之后他会央求云平把李昂带回华夏，成为安全且稳定的华夏修士。
另一条，则是看着李昂走向那看不清细节却满是机缘与陷阱的未来，也许会青云直上，也许会成为路边枯骨。
赵金凤不知道如何选择。
但他没有停下炒制的动作。
他对李昂也无非是关系不错，甚至因为共同参与了某些事情多了些好感与友谊。
他不可能真的替李昂做出某些人生抉择。
云平说得没错，他不应该成为那种扭曲的大家长。
一份八分熟的无限孢子就此装盘，赵金凤将其端到了李昂身边。
李昂嘿嘿一笑，看着表情复杂的赵金凤逗着他：“我就不用花那一个金卢恩了吧？”
赵金凤缓缓抬头，看向满脸喜色的李昂，认真地点了点头：“你不用。”
赵金凤心口再次一空。
那是自身进入了某种宏大因果的预兆。
远处的异界局办公室，云平靠着窗户嘬了一口仙缘露柠檬茶。
清冽的感觉漫上心头，丹田气海中的那滴金色的天机随之一动。
在云平尚未开启的小推演术中，一根线条莫名的在赵金凤混入坏小子的节点中探出，径直没入到更核心的区域，仿佛搭在了某个更核心的节点之上。
而那个节点所在的位置，甚至比云平渡过天劫的节点还要靠中。
小推演术已经被点亮了多半。
万事俱备。
云平耳朵一动，办公室的门被常安推开，带起了一阵穿堂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