跽坐在几子旁的慕容玉楼一愣,到底终究还是来了,她微微起身,目光中竟闪现着一丝笑意,早在白里日她便让谷霜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本想着她们不会这么快动手,但没想到慕容玉瑶竟然如此等不及。
谷霜正想要回绝,却见慕容玉楼穿戴整齐缓缓从帐篷中出来,脸上满是倦色,她看都未曾看一旁的草牛卫一眼,只是将目光飘向来传话的人,“可知陛下传唤所谓何事?”
那人目光冷冽,只是道,“陛下只说召见,并未说什么其他的,还望慕容娘子配合。”
“慢着!”却见一旁有一位草牛卫走了出来,“这位娘子涉嫌谋害我们大王,我要将她带回去给我们王后!”
慕容玉楼朝那位千牛卫将军微微颔首以示尊重,随即瞥了一眼周围的草牛卫,微微一笑,“我凰国臣女的闺房又岂是你们区区蛮夷之地的士兵可窥探的?若是要搜小女的闺房,还请各位到陛下面前说一声才是。”
那领头的草牛卫一听,一股气忽然上涌,他恨不得上前将慕容玉楼撕成两半,但最终他还是碍于面前的这位白日里将他打败过的千牛卫将军迟迟不肯触手。
慕容玉楼继续道,“各位都是千里迢迢从羌远族来凰国的,若是平白伤了和气自然是不好的。”
暗夜之下,她朝那位草牛卫微微一笑,仿佛是这漫天的星辰一般,简直比羌远族世代供奉的女神的眼睛还要好看,好看到让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招架。
慕容玉楼接着道,“不如这样吧,陛下召见小女,这位将军随我们一道去见见陛下,若是陛下应允,将军再派人来搜也是不迟的。”
虽说是王后下的令,但他们到底还是听大王的,如今慕容玉楼所言倒不失为最好解决办法。
见他们无疑义,慕容玉楼这才起身,朝亓官尚那紫红色的帐篷走去。
凰国的图腾是凤凰,传闻凤凰浴火重生,乃是一身紫红色羽毛,是故亓官家最尊贵的人才能享用这深深紫红色。
三人来到帐篷前,早有寺人进去禀报,而那位千牛卫将军看了一眼慕容玉楼,便悄然退下。
寺人将二人领到了帐篷里,才走进去不到十步,便听得一阵女子的嚎啕大哭声,慕容玉楼凝眉,不用仔细分辨,在里头哭的是谁她掰着脚趾都能想到。
慕容玉瑶。
看来她此刻是想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待到慕容玉楼走近,慕容玉瑶的哭声也越来越大,字里行间却像是有理有据,“陛下,您一定要为我们王上做主啊!”
她才说完这一句,慕容玉楼与那位草牛卫头目便走了进来,慕容玉瑶正满脸泪水扭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才不到半晌,她便一副王后的做派指使着下人道,“来人,将这个毒妇给我抓起来点天灯!”
众人都没想到慕容玉瑶竟是如此放肆,竟在亓官尚面前颐指气使,只不过是个小部落的王后罢了,若是凰国没人将她当回事,她也只不过是个小娘子罢了。
见周围候着的寺人奴婢没有反应,慕容玉瑶便指向慕容玉楼身旁的那位头目道,“纳赛尔其将军,你还愣着做这么?杀害王上的凶手就在你眼前,还不快给本王后将她抓住!难道你也想以下犯上不成?”
慕容玉楼瞥了一眼站在她一旁的纳赛尔其,倒不是他不敢动手,而是凰国的皇帝正正襟危坐,他没理由在凰国皇帝的帐篷里随意抓人,但问还是可以问的。
他清了清嗓子,双手抱拳朝亓官尚行礼,“纳赛尔其见过凰国陛下,敢问陛下,我们王后所言可属实?我们王上……”
亓官尚也是轻咳了一声,只是他的面色似乎有些凝重,“没错,你们王上确实是殡天了,寡人也派医者去看过了,是中了蛊毒。”
营地中慕容玉露与亓官渊相继中蛊,如今羌远族的弓铮海也中了蛊毒,亓官尚此时不愁才怪。
“是她!定然是她!”慕容玉瑶疯了一般在身旁侍女的搀扶之下朝慕容玉楼的方向冲过来,“陛下,定然是她害死我们王上的,我们王上白日里还好好的,怎地突然之间就中了蛊毒了呢?我可是听闻在我们没来之前,这凰国的营帐里可是发生过一次蛊毒事件的,而那次事件似乎也与你慕容玉楼脱不了干系!”
慕容玉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灵活地躲开了慕容玉瑶的疯狂,换了个地方站住,朝亓官尚行了一个礼,“四娘在圣驾面前无礼,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亓官尚以为她要向他辩解,没想到竟等来的是这个,亓官尚再次眯了眯眼睛,认真打量着这位自己的儿子们都想要问他求娶的女子,她的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不同?
亓官尚只是浅浅勾起嘴角,“慕容玉楼,羌远王后说的,可否属实?”
既然她不打算解释,那也只能他问了,只是慕容玉楼却是满脸无辜地看着慕容玉瑶,“小女实在是不好解释什么,自母亲走后,小女这才刚要睡下,便被一群羌远族的草牛卫吵醒,小女也不过是想整理好衣裳后出门,却听得草牛卫将军们似乎很不满。”
她目光流动转而看向亓官尚,目光所及毫无畏惧,“直到陛下召见,小女这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望陛下明鉴。”
慕容玉瑶咬牙道,“若是你心中无虚,为何要故意闭门不出?定是你心中有鬼,又或是想要消灭什么证据!”
慕容玉楼却是觉得好笑,“四娘,这里是凰国的营帐,不是在羌远族的山包村,更不是在慕容家,这里一切都要讲究个规矩,大半夜的一群异族士兵强行要搜一个女子的闺房,请问成何体统?但……”
她忽而话锋一转,“但如果是陛下允许,小女为证清白,自然是要让搜的,只不过,陛下,单单搜小女一人的房间恐怕不公平,咱们营地中大大小小的帐篷加起来有上百个,若是有心人真要藏些什么也实在寻不见的。”
“好!”亓官尚道,“那寡人就如此办!来人!”
说话间,那千牛卫将军便领令走了进来,亓官尚只是幽幽道,“你带着手下的精兵,去每个帐篷中挨个儿搜,若是发现可疑之物,立刻呈报上来!”
“诺!”那人带着令便退了下去。
见人走后,亓官尚却是问道,“你好像从来都不曾担心过?”
慕容玉楼脸上的笑容浅浅的,一副始终都是局外人的模样,“小女并未做过什么,为何要担心?”
慕容玉楼浅浅一笑,“陛下,该担心的应当是那些心中有鬼之人,若小女真的会下那什么蛊毒,那也要给小女机会才是,白日里小女可是片刻都未曾在羌远族王上身边待过,更别说皇子殿下和我家长姐了。大约是众人看在小女有一双如此与众不同的眸子,这才头一个怀疑的吧,自小到大,这样的事小女见多了。”
“你倒是豁达。”亓官尚道。
慕容玉瑶明显在亓官尚的语气中听出了赞赏之意,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明明天下所有的赞赏都应该属于她!
她忽而站定,指着纳赛尔其道,“你还不快去搜!难道是要等着封赏不成?”
“王后消消怒气吧,如此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亓官尚眉头紧蹙,慕容玉楼看得出来,他心中已经有些发怒了,只是碍于慕容玉瑶如今是羌远族的王后而无法发作。
如今羌远族的王死在了凰国的营地中,若是不给出一个交代,似乎很难说得过去,再者,附近草原丛林遍地,是羌远族最熟悉擅长的战场,他带来的十几万大军虽说数量上足够,但奈何从未在此处战过,胜算难料。
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能忍着,暂时以和为贵。
慕容玉瑶倒是摆足了王后的架势,轻轻抹着眼角还未落下的晶莹,“既然陛下如此这般说,那我也只好静候佳音,今日是我莽撞了,但王上死在了这里毕竟是大事,我只是一时失控,还望陛下谅解。”
“王后新丧,寡人自然是懂的,但还望王后振作,羌远族可是有很多内务需要王后把持的。”比如说北部的内斗,又比如说弓铮海兄弟的虎视眈眈。
这些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为了活着享受荣华富贵,她也只能如此!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那千牛卫将军便领着纳赛尔其复又走进了亓官尚的营帐里。
却见他面色凝重,似乎是真的搜到了什么。
“陛下。”
他欲言又止,亓官尚自然也是看出了期间的门道,但他却还是挥挥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千牛卫将军会意,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锦盒上盖着一封信,随后交于亓官尚身边的寺人呈了上去,亓官尚接过后,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从慕容娘子的帐篷中搜到的东西,给医者看过,里头确实是蛊毒。”
慕容玉瑶目光一亮,她放在余氏身上装着蛊毒的香囊竟成功掉落在了慕容玉楼的帐篷里,好啊!慕容玉楼,如今你这是物证齐全了!
她忽而站起身来,朝着慕容玉楼大声斥责,“慕容玉楼,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指向你,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能给自己脱罪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