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此刻身在距离京城百里之外的客栈。
客栈简陋,窗户也有些漏风,苏绾蜷缩在床上,不时咳嗽两声。
她下山后直接去了附近的村庄,那里有宁葵提前安排好的马车接应。
坐上马车之后,涂上易容膏并换好衣裳,顺利出了城门。
尽管她下山的时候已经很小心,还吃了宁葵给的保胎丸,但天气实在太冷,她还怀着身孕,这样天寒地冻的奔波,身体还是有些发热。
苏绾伸手拿过床头早已冷掉的茶水,稍微润了润喉,便赶紧躺回被窝里,如果这时候生病会很麻烦。
或许是因为发热,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一会儿想起陈氏、苏小娥以及何清韵临死前痛苦哀求的眼神,一会儿想起苏大柱鲜血淋漓的躺在雪地……
还有翠微,也不知道别院现在什么情况?
她已经尽可能的安排好一切,裴玄夜收到她的死讯,应该会以为是何清韵谋害她,不会牵连到翠微她们。
裴玄夜或许会伤心两天,但应该不会太久,毕竟他就快要成亲了。
苏绾咬了咬唇,窗外风声呼啸,觉得身体更冷了。
她用掌心护着自己的小腹,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些,赶紧闭上眼睛入睡,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
还好……这一路虽然十分不易,下山的时候几次差点滚下山坡,好在终于逃出了京城。
以后天大地大,她终于自由了!
*
大雪果真一夜未停。
屋檐和宫道的积雪至少已有三寸厚。
高公公站在廊下搓了搓手,张嘴哈出一团白气,招来小太监去看看世子爷那边的情况。
小太监一溜小跑的去,又匆匆回来,“公公,世子爷还跪着呢,那脸色跟雪一样,惨白惨白的。”
高公公叹了口气,这时,寝宫内传出动静,高公公挥手让小太监退下,然后进殿伺候皇帝。
高公公观察着皇帝的脸色,眼看皇帝早膳用得差不多了,笑着道:“皇上,昨儿这雪下了一整夜,您瞧这外头银装素裹的,真是好看。”
皇帝不轻不重地哼了声:“那混账东西认错没?”
高公公讪讪赔笑:“世子爷性格耿直,皇上让他跪着,他就老老实实跪了一夜,哪儿敢不听您的话呀。”
皇帝一听这话,便知道裴玄夜还是不知悔改,重重将玉着拍在桌子上。
高公公连忙带人跪下,“皇上息怒。”
皇帝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继续跪着!朕倒要看看,他的骨头能有多硬!”
到了朝堂之后,朝臣也在为此事争论不休。
裴玄夜大闹侯府的事情,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裴王虽然嘴上说要重罚儿子,却也不能真的不管他。
这不,忠信侯联合几位私交甚好的朝臣,一起弹劾裴玄夜目无王法,公然行凶。
裴王立即反击,指明是季如雪善妒跋扈,还未过门就买凶杀害裴玄夜的侍妾。
而且裴玄夜本来只是想去侯府理论,本意没想伤人,季如雪重伤是被她自己的亲哥哥误伤,至于之后大打出手,也是侯府护卫先拔的刀。
两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连昱王、康王也加入进来,不少朝臣跟着站队,朝堂顿时乱成一锅粥,吵得皇帝头都大了。
虽然裴王据理力争,事情的起因也是季如雪咎由自取,但裴玄夜闯进侯府大打出手毕竟理亏,好在并没有真的闹出人命,为了安抚侯府,皇帝暂时革去了裴玄夜的官职。
忠信侯倒是见好就收没有继续纠缠,他想要的,也是维护住侯府的颜面。
别说季如雪还没死,就算她真的死了,以皇帝对裴玄夜的看重,也不可能真把他怎么样,革去官职让他反省,已经是给侯府面子。
谁让他的两个儿子不成器……
忠信侯回到侯府后,侯夫人赶忙上前询问。
得知事情的结果后,侯夫人哭着道:“太医说,阿雪以后就是个废人了,裴玄夜这个罪魁祸首却只是暂时革职?”
若是其他人,革职确实算得上重罚,但裴玄夜不仅被皇上看重,还有裴王和长公主护着,而且他跟昱王还有将军府的关系都不一般。
所以对裴玄夜来说,也许过不了两个月,皇上就会找个由头,让他官复原职。
反倒是自己的女儿,这辈子已经彻底完了!
忠信侯被夫人哭得心烦,沉着脸道:“还不是她自己不争气!还没过门就屡次三番去害一个小小的通房,本侯就不明白了,她到底在急什么?”
“她就算再看那个苏绾不顺眼,等做了世子夫人,捏死一个侍妾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可倒好,又是设计陷害、又是买凶杀人,手段恶毒令人发指。”
忠信侯重重拍了拍桌子:“现在外头都说侯府教女无方,养出一个蛇蝎心肠的妒妇,本侯的颜面都差点丢尽!”
侯夫人也没了主意,哭了一会儿,又期期艾艾道:“那……那现在怎么办呀?阿雪容貌和名声尽毁,身体又这个样子,以后谁还会娶她?”
忠信侯拉下嘴角,不耐烦道:“将她送去道观吧,过个三年两载,也就没人记得这件事了。总不能因为她一个,连累侯府百年声誉。”
侯夫人心头一颤,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她想反对,季如雪毕竟是她疼爱这么多年的小女儿,将她送去道观,跟驱赶出府有什么两样?
可是想想两个儿子,大儿媳已经有了身孕,二儿子和裴玉娇退婚后,现在正在议亲,还有以后的孙子……
若是季如雪继续留在侯府,人们会时刻记得,这位侯府嫡女是何等的蛇蝎心肠。
想到这些,侯夫人到底没有开口,只是含着泪闭上眼睛。
她心中无比后悔,之前实在不该听季如雪的话,让她回来参加长公主的寿宴……
*
皇宫。
外面大雪纷飞,加上御书房外还跪着一个令人堵心的外甥,散朝后皇帝干脆回到养心殿批折子。
但有些人却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