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禧宫,檀香幽幽。
皇后公孙玉平日里并不礼佛,内殿也没有佛龛,她偏爱檀香的香气,香炉里日日不断地焚着香盘,清淡悠远。
不过,周汉景每每过来,总是微微皱眉,吩咐宫女们开窗透气。
周汉景对公孙玉还算不错,两人相敬如宾,客客气气,只是少了一份亲密夫妻的轻松自在。
周汉景和公孙玉一起用了晚膳,期间句句关切,让公孙玉心里很受用,她还以为皇上今晚会留宿在这里。
谁知,饭后的茶一喝完,周汉景又要走了。
公孙玉面不改色,柔声关切:“皇上注意龙体,莫要太过忙于政务。”
周汉景点头:“你早些休息,明日咱们一起去给母后请安。”
公孙玉含笑点头:“是,臣妾恭送皇上。”
其实,周汉景没回御书房,而是径直去了兰美人那处。
公孙玉得知此事,心潮涌动。
须臾,宫女们端来了燕窝雪梨,有人嘴碎说起兰美人要吃燕盏的事。
公孙玉垂下双眼,没了胃口,久久才道:“既然兰美人喜欢,那就让她多吃点吧。”
“娘娘,您千万别纵了她!她不配!”
公孙玉似笑非笑:“配不配的?不是本宫说的算,皇上喜欢谁,谁就是宝贝。”
她不想争一时之气,兰美人也不会见好就收,且再看看吧。
宫中的女人,说起来都是争强好胜的。
次日,公孙玉借故自己身体不适,没有和周汉景一起给萧太后请安。
萧太后惦记公孙玉,忙派人过去关切几句。这边,她又和周汉景说:“皇儿,你不该把余元青调配给宁王,他一直负责照看皇后,皇后近来时常身子不爽,是不是新太医照顾不周,怠慢了皇后。”
周汉景不以为然,云淡风轻:“皇后身子没什么大碍,不必大惊小怪。”
萧太后却不赞同:“皇儿,皇后要早点诞下皇子才行,咱们有了太子,玥太妃那边才能彻底死心!”
因为皇嗣为重,萧太后对儿子的“风流”,素来不闻不问,由着他高兴。
她最希望皇后能诞下皇子,既是皇长子又是嫡长子,将来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正如她的儿子一样。
萧太后絮絮叨叨,反复叮嘱周汉景多在意他的正宫皇后,万万不可偏心。
周汉景点头应允。
当晚,他就摆驾凤禧宫,然而,呆了一个时辰之后,又借口皇后身体抱恙,需要静养,回了长清宫独自休息。
这举动看似贴心,实则反常。
公孙玉彻夜难眠,第二天天还没亮,早早派人去太医院点名找余元青。
余元青昨儿没出宫,留在太医院处理杂事,一夜没合眼,收拾收拾,匆匆复命。
公孙玉脸色略微憔悴,只问他:“这么久了,你可有想到办法治好本宫的隐疾?”
余元青双膝跪地,语气好像认罪似的:“卑职无能,还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望娘娘赎罪!”
公孙玉妆容精致,举止端庄,听到这话的瞬间,眼神微微一黯,沉吟许久,才道:“本宫的隐疾,只有你一人知道,若你不能助本宫一臂之力,本宫的未来岌岌可危!”
余元青听得提心吊胆,忙磕头请罪。
公孙玉轻声细语,面色却凝重:“你起来说话,本宫不需要卑微懦弱的废物!”
余元青缓缓起身,谨慎少言。
公孙玉与他说了一句实话:“本宫恩宠渐衰,都是因为隐疾所致,皇上待我表面和睦,内心嫌弃。本宫需要皇上的恩宠,也需要一个皇子稳固地位,你明白吗?”
余元青连连点头,没有装糊涂,只道:“娘娘放心,如今宁王状态稳定,待卑职得空钻研,一定能找到好办法的。”
公孙玉大大方方:“好,本宫信你,因为本宫早就视你为心腹,所以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余元青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他可不想做任何人的亲信,哪怕她是皇后!
凤禧宫走了一趟,还要再去清音阁。
沈凤舒做事井井有条,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而且,她观察入微,发现了余元青的憔悴,更甚昨日。
“大人你不会又是一夜没睡吧?气色这么差……要不要我去煮一碗参茶给你?”
沈凤舒的温声细语,仿佛有种魔力,令人听了心神妥帖,又暖又舒服。
余元青心下微动,他本就想和她走得近些,索性说出了自己的烦闷。
沈凤舒听闻皇后娘娘对他如此器重,故作感叹:“娘娘视大人为心腹,这是好事啊。”
余元青只好继续往下说,说着说着,顺势说出了皇后娘娘的隐疾。
原来,公孙玉身带异味又有多汗症,平时虽能以胭脂香膏的气味遮盖,可一旦出汗过多,香脂化开,异味又会显露。
男女欢好,肌肤之亲……
有些事,想藏也藏不住的。
公孙玉这个毛病,进宫之前是没有的。去年夏天也不知怎么了,身上渐渐有了味道,香薰药浴什么法子都试过,就是去不了病根。
沈凤舒若有所思。
难怪,皇上处处风流,兰美人屡屡放肆,皇后娘娘都是因为自身有缺,才无奈让步。美人有憾,夫君不疼,皇后娘娘的处境着实不妙。
沈凤舒没见过公孙玉,只听旁人提起过,说皇后温婉贤惠,性情不温不火,是个沉稳端庄的女子。
沈凤舒心中冷笑。
身为女子,最可悲之处就是一辈子要沾男人的光,才能获得体面。要么仰仗夫君,要么指望儿女,唯独不能单凭自己的才华能力,抛头露面,闯荡一番事业。
终于,余元青倒完肚子里的苦水,以一声长叹结束。
沈凤舒不动声色,柔声宽慰他几句,顺便提起自己会调配凝露香膏,只是隆冬时节,鲜花太少,否则也可试试。
余元青微怔,只问:“你要帮我的忙?”
沈凤舒浅浅一笑:“举手之劳,我想要帮大人的忙,您是我的朋友啊。”
余元青当即神色一变,心中甚是欣慰。
“凝露香膏,听着倒是极好?姑娘从哪里学来的?”
沈凤舒避重就轻:“也不是特意去学的,姑娘家总是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看着旁人做,慢慢也就学会了。”
其实她是和韩朗学的。从前,韩朗给她做过许多香露香膏子,只因她喜欢一年四季中的馥郁花香,又不舍得折断花枝。
沈凤舒列了张单子给余元青,要了些做香膏的东西。
余元青想也没想也就答应了,不想拒绝她的一番好意。然而,沈凤舒可不是为了帮他,她的心中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