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半年来,周汉景对美色的执着,越发变本加厉,宫中每个月都有新人晋封得宠,白露是其中最不幸的一个。
沈凤舒越想越不对,叫住小安子道:“先别回太医院了,跟我去趟钟秀宫。”
小安子没想到她这么着急,犹豫片刻,才道:“姑娘,您刚刚回来,还是先去给萧大人请个安吧。”
“萧大人知道我一定会来昭阳宫,所以不用着急。”
两人转头去往钟秀宫,顶着一路的冷风。
钟秀宫冷冷清清,大门外连个传话的宫婢也找不着,小安子看看台阶上的积雪,忍不住低声道:“这里的宫人怎么当差的?下雪了也不收拾收拾,回头积了冰,跌了主子怎么办?”
沈凤舒蹙眉,自然也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
空旷的庭院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环顾四周,就见院子的东南角的大槐树下,搭着一架简易的秋千,盘发绾髻的白露正坐在那架秋千上,悠悠晃晃,她仰头看着满天飞雪,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她的衣裳略有单薄,脸颊冻得发红,细碎的初雪落在她的脸上,欲化不化,湿漉漉的,像泪……
沈凤舒站着不动,看着她恍惚落寞的样子,心中涌起一丝苦涩。
小安子看看姑娘又看看白露,识趣后退几步。
沈凤舒缓缓走过去,轻声道:“白露姐姐。”
这声音终于惹得她回神,她先是一怔,继而又笑了笑,嘴角的梨涡还是那么甜。
沈凤舒上前,握了握她冰冰凉凉的手,柔声道:“白露姐姐,我回来了。”
她的肩膀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清雪,看来她待在外面很久了。
白露眼神恍惚,有点呆,空之无物。
沈凤舒顾不得多想,忙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裹上,牵着她冻僵的手,往内殿走去,小安子紧随其后。
谁知进了内殿,扑面而来就是一阵冷风。
门窗大敞,风雪直灌。
帘帐飞扬,冷冷清清。
沈凤舒微诧,连忙让小安子把门窗关上,又点上火炉给她取暖。
小安子忙活半天,好不容易弄出点热乎气儿。
沈凤舒给白露取暖,见她异常沉默,嘴角微微含笑,眼神却略显呆滞,和从前温婉机灵的模样,完全不同。
沈凤舒的担心更重,又听小安子道:“怎么一个宫婢都见不到啊?白姐姐……不,娘娘这是熬过来的啊。”
钟秀宫形同冷宫,白露形单影只,这是要由着她自生自灭吗?
沈凤舒轻轻抱了一下白露,贴着她的耳畔,轻轻发问:“姐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白露反应很慢,缓缓摇头:“我没事。”
沈凤舒扶着她去床上躺下,伸手一摸,被褥也是冰凉凉的。
小安子眼疾手快,忙找了个汤婆子灌好送来。
一番折腾,她总算平稳地躺下来了。
沈凤舒坐在床边,一直给她搓手取暖,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眼神毫无生气,又道:“王爷让我回宫做事,往后我一定常来看望姐姐,姐姐要打起精神来,千万别……别灰心。”
她平时口齿伶俐,此时此刻却说不出太多安慰人的话。
白露闻言浅浅一笑,不说话。
沈凤舒给她暖暖手,将她沉沉睡去,才把小安子带到外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被封为美人了吗?居然连个侍奉的人也没有。”
小安子一脸为难,情急之下,只道:“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也以为白露姑娘得了恩宠,日子会更好过。”
“你去找兰贵妃,让她先派两个可靠的人过来照顾白露姐姐,这么下去,她的身子吃不消的。”
小安子立马跑去找人,沈凤舒则留在白露的身边,继续照顾她。
那边,兰贵妃早就备好茶水点心,等着沈凤舒能过来看看自己,谁知,却等来了一脸慌张的小安子。
钟秀宫?!
兰贵妃稍稍犹豫,还是派了人过去,不止两个,宫婢太监全都有。
小安子顾不上喘口气,又折回去去接沈凤舒,途中,兰贵妃乘着轿子等着她们,这才见了沈凤舒一面。
“娘娘……”
兰贵妃通身珠光宝气,人也丰腴不少,眉眼间神采奕奕,嘴角一勾,带着三分嗔怪之意:“想要见你一面还真难啊。”
沈凤舒还未行礼,兰贵妃就摇了摇头:“别讲究这些虚礼了,我有要紧的话同你说。”
两人一处说话,旁人后退回避。
“娘娘,钟秀宫的事……”沈凤舒才说半句话,兰贵妃就攥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你为什么回来?不会是……有了身子吧。”
沈凤舒且惊且诧:“娘娘!”
兰贵妃一脸认真,顺势摸了摸她的小腹,很是怀疑:“你跟了王爷又回到宫中,这不是自找麻烦嘛……太后皇后,保不齐皇上都等着收拾你呢。”
沈凤舒默默按住她的手:“我在太医院安安分分,不会惹出什么麻烦的,倒是钟秀宫的事……娘娘得好好跟我说说。”
兰贵妃顿了顿道:“你没问过玥太妃吗?白露的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沈凤舒不解:“什么意思?”
兰贵妃嗔了她一眼:“你还不明白?白露就是太妃娘娘送给皇上的啊。”
沈凤舒诧异至极。
玥太妃这么会……
白露是她身边的红人儿,是她的亲信……
兰贵妃轻轻一笑:“看来娘娘没和你说实话啊。是我多嘴了,你且听过就算了。”
沈凤舒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只让兰贵妃帮忙照看一下白露。
兰贵妃了然:“那丫头也是倔脾气,明明都没有回头路了,还要挣扎挣扎才能解气。”
沈凤舒心事重重,往太医院走。
小安子继续为她撑伞道:“姑娘,您先别听兰贵妃的一面之词,也许别有隐情。”
沈凤舒没说话,联想到方才白露恍惚神伤的模样,又觉得除了太妃娘娘,谁能让她这般委曲求全?
为了宁王的安危,哄得皇上高兴一下,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反正,对太妃娘娘而言,最重要的只有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