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虞城在郊外安住好一阵子了,每天教导那个阿昆采药做事,他为人憨直,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也勉强能说上几句中原话了,整天眼巴巴地问他:沈姑娘在哪里?
叶虞城也一直惦记着沈凤舒的安危。此番,她回京就是十凶九险……宁王就这么让她回来了,也不知是安了什么心?
他人不在京城,消息全靠等,结果等来了这副药方子。
栀子夏枯,大凶也。
叶虞城不敢耽搁,连夜进京,从小巷后门入了济世堂,交代他们将库房里准备的人参鹿茸准备准备,再通知往宫里头传话的人,又有一批上等好货到了,要孝敬给兰贵妃娘娘。
沈凤舒出事之后,小安子被兰贵妃点名要走了,算是救了他半条小命。
沈凤舒一走,小安子也不知道宫外的那些买卖账,还能不能做了。正好,宫里有人给他传话,他才知道姑娘留了一手。
小安子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去找兰贵妃娘娘叨叨。
“娘娘您看,我们姑娘是个多好的人啊。她给娘娘办事尽心尽力,药材银子,一样都不缺,一两都不少……”
兰贵妃刚刚哄睡了皇长子,人是乏的,心是累的,听了这些话,不由蹙眉道:“你要在我面前哭几回才肯罢休?我何时说过我不管沈凤舒了?上次在乾清宫,我不敢冒然行动,为了避嫌,也是为了皇长子着想……皇长子还小,还要指望我这个做娘的呢。”
宫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心累。
兰贵妃没忘了沈凤舒:“我知道你心疼你们姑娘,不然我给你打发出宫,你去跟着沈凤舒吧。”
小安子抽抽搭搭,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
他心里是知道的,跟着沈凤舒比跟着任何人都强!只是宫中才是他的家,一个无根之人,出去了哪有体面?
兰贵妃见他沉默,轻轻一笑:“得啦,你这点忠心我都知道了。你先把这里外外的事料理清楚了,回头有机会再去孝敬你的沈姑娘。”
小安子察言观色道:“奴才不敢,娘娘收留奴才一条小命,奴才只是心疼姑娘,想出去看看……”
兰贵妃叹一口气:“你想出去,我还想出去呢。宫里头看似好吃好穿,要什么有什么,偏偏就是没有自由。”
“娘娘,不如您找个由头,把奴才派出去办事,让奴才出去探探消息。”
“你去哪里打探?”
“那自然是宁王府了。”
兰贵妃又轻笑一声,瞪着他问:“你什么身份?宁王府你进得去吗?”
“这……”
小安子一时语迟。
兰贵妃单手支头,揉着太阳穴,一下一下按着道:“这事儿不好办,你先去一趟济世堂,告诉他们,那些药材不用孝敬了,留着压箱底吧。”
“啊?”
“我有了皇长子,眼不前儿的,没人敢亏待我半分,我何必惦记着外头的好处。你主子有难,那些药材给她留着吧,换些银钱傍身也好。”
小安子闻言连连点头。
兰贵妃没有腰牌给他,只有口传的一句话,让他去给娘家人送银子贴补。
按理出入宫门是不行的,但因为兰贵妃的身份,如今事事都好商量。
小安子换了身便装,先去了济世堂,什么都没问到,又雇了辆马车,来到宁王府周围张望了一阵,结果立马就被王府门外的侍卫给逮到了。
他们质问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小安子壮着胆子道:“我是宫里头的人,来见沈凤舒沈姑娘的。”
那些侍卫没有放行也没让他走,派人往里传了话。
须臾,有个素衣白皙的小丫鬟跑出来,她来到小安子的跟前,屈膝行礼,文文静静道:“我们姑娘说,她在王府一切安好,让宫里头的人别惦记。姑娘还说,王府是戒备森严之地,公公不可多留,以免惹祸上身,正所谓未来可期,总有再见时……”
小安子听得心情激动,指了指自己道:“告诉姑娘,我小安子只要姑娘平平安安,宫里头的差事,一件都不会怠慢。”
“是。”
海棠又屈膝一礼,规矩十足。
小安子忙吩咐马车,打道回宫,走一路哭一路。
海棠回去传话,沈凤舒抿抿嘴角:“难为他还记得我,我不算他的正经主子,有心了。”
海棠继续给她梳头,含笑道:“姑娘待人温和,谁不喜欢呢。”
这王府冷冷清清,沈凤舒心里的担忧分毫没少,小安子过来这一趟,必定是兰贵妃点头的。
如此一来,兰贵妃这颗棋还能用,只是暂时不能用。
小安子能顺利出宫,也是说明宫中的风声没那么紧了,否则,条条框框磨死人。
沈凤舒想知道宁王的近况,却无人可问,王府的两位管事迟迟不出现,必是存心避着她呢。
不能问,便只能猜了。
宫里太平,那就说明宫外没有什么大事。
不过她还发现,王府近来安排的菜色比之前宁王在府的时候轻减了几道,不是大鱼大肉,而是时令小菜。
蔬菜不宜储藏,三五天的功夫就要采办一次,王府是不差银钱的,什么样的菜买不起……不是买不起,而是买不到,八成是城门戒严了,郊外的菜农出入有限,菜也就少了。
隔日,沈凤舒又写了一张方子,交给海棠,让她再去济世堂。
海棠不解。
因为上次抓回来的药,姑娘也没喝,只是搁在那里。这次又要抓,她有心思可不敢问。
海棠又去抓药,这次药店的掌柜换了人,面容俊朗,通身贵气,看着可不像是做生意的老板。
叶虞城亲自给海棠抓了药,黄纸打包,仔仔细细。
海棠把药带回去,沈凤舒刚净了手,手还微微有点湿,她亲自打开药包,一一检查。
重点不在药材里,而在那几张包药的黄纸上,她默默叠好那几张纸并不扔掉。
等到海棠出去了,她才将那几张黄纸摊开,往水盆里一一浸泡。
明矾遇水,显露字迹:
京城生变,城门戒严,昨日有一队兵马从东城门出,少说有一万来人。
沧州战事吃紧,粮草不足,宁王略占上风,更得民心。
你在王府安心养伤,所求之事,来日再议。
云州转宁州,全家平安,无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