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汉宁说这话时,语气恳切,眼神真诚,他微微前倾身子,伸平双手,摊开掌心,摆出一副极其虔诚的模样。
他握住她的手,一时松一时紧。
沈凤舒这才发现,他的掌心都是汗。
她忙坐起身来,惹得周汉宁一惊,下意识地揽过她的腰身,扶着她坐稳。
沈凤舒无奈一笑:“王爷这是做什么?我还没身怀六甲呢。”
周汉宁紧张地深呼吸,清清嗓子道:“我实在睡不着,不如我去院子里走走,免得扰得你也睡不了。”
“王爷哪里都不许去。”
沈凤舒不让他出去,整整枕头,与他依偎着躺下,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周汉宁望着她的脸,静静出神。
“咱们都是头一次做人家的爹娘,我和王爷一样忐忑不安……”
沈凤舒紧紧贴着他的身体,耳边仍能听到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声。
次日清晨,两人一起去给玥太妃请安问候。
周汉宁虽彻夜未眠,仍神采奕奕,他对母亲言明喜事。
玥太妃激动得差点被茶水呛到,她怔了怔,眼中泛起点点泪花,跟着,她猛地站起来,朝着沈凤舒走去,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轻拍她的肩膀:“好孩子,总算是盼来了。”
抱了好一阵,她才舍得放手道:“千真万确么?”
沈凤舒含羞低头:“昨儿我请师父叶虞城来看过了,以他的医术,自然不会出错的。”
玥太妃又松了一大口气:“你怎么不早说啊?还要一直瞒着我不成?”
“我自己算着日子,想着确定了再告诉母妃。”
玥太妃如今听她说什么都觉得顺耳妥帖:“你啊,平时小心些也就算了了,偏偏这样的大事,还要瞒着母妃……”说完,她又嗔了一眼周汉宁:“王爷也是故意的,怎么不早早知会我一声。”
周汉宁朗朗笑道:“不瞒母妃,儿子也是昨晚才知晓的。”
“这孩子真会瞒……”
玥太妃话到一半,若有所思,随即对周汉宁道:“从今儿开始,王府所有人等,不许随意出入,你们院子里的人,也要添减添减,还有王府内外也要加派人手,这孩子对咱们至关重要。”
周汉宁了然点头:“母妃放心,儿子早有安排。”
即日起,王府戒备森严,前街后巷也安插了不少盯防的眼线。
叶虞城收拾好了随行的行李包袱,还交代阿昆进了王府,一定要少说话多做事。
阿昆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穿着一身量身定做的粗布衣裳,整洁利索,他现在能说能写,早已不见当初的野蛮模样。
他一直惦记着沈凤舒,盼着还能再见到她,因为他从叶虞城那里学来了一个词,恩人。
叶虞城带他入王府,期间王府的侍卫们见到阿昆那张异族面孔,个个警觉,若不是有王妃娘娘提起交代,他们根本踏不进王府半步。
阿昆那张脸太过乍眼,王府的下人们被他吓得远远走开,躲在廊下窃窃私语。
叶虞城暂居西偏院的正厢房,阿昆在乡下住了许久,从未见过这么气派精致的庭院,一时看得发愣。
叶虞城带他去见沈凤舒,阿昆莫名激动,快步上前,走得虎虎生风,吓得众人一跳。
他跪在地上,磕头行礼,一字一顿道:“给恩人娘娘请安。”
沈凤舒微微一笑:“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好着呢,托恩人娘娘的福,我有吃有喝。”
叶虞城适时开口:“他老实能干,吃苦耐劳,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沈凤舒点头,又对阿昆道:“我如今正需要人手,你留在王府帮帮忙,少不了有好吃的给你。”
阿昆闻言怔了怔,跟着摇头摆手:“不要,不要……”
“怎么,光有好吃的还不行?”
阿昆连比划带说,指指自己的胸口,又用力拍了拍:“你是恩人,我是仆人,忠心不二。”
沈凤舒听了忍不住笑,问叶虞城道:“这也是师父教的?”
“回娘娘,我从未对他说话这样的话,许是他自己的觉悟吧。”
叶虞城交代阿昆几句,让他先出去干活了。
海棠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才缓一口气:“主子,他长得真吓人。”
沈凤舒淡淡道:“人不可貌相。他心肠不坏,只是野蛮了些。”
海棠也不是真的嫌他,只道:“奴婢会慢慢教他熟悉这里的规矩,他那么有力气,可以做不少事呢。”
叶虞城上午进府,沈夫人午后赶来。
她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一边哭一边笑,感慨道:“若是一年前,我万万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沈凤舒道:“我也没想过,然而老天爷待我不薄。”
沈夫人点点头:“天佑有福之人,你为韩家吃了那么多苦,老天爷都看着呢。”
…
乾清宫内,众人正在等候摄政王发话,谁知半天也没等到他说一句话,殿内死寂沉沉,无人敢轻易言语。
终于,有人耐不住压力,悄悄抬眸看了周汉宁一眼。
这才发现,王爷面带微笑坐在御案前,似乎正在想什么好事。
面前堆满了奏疏议本,周汉宁的心思却越飘越远,他一刻都等不了,他不顾群臣诧异惊慌的目光,匆匆下朝,返回王府。
明媚的日光穿透大片大片翠绿的树叶,洒下碎金子一般的光彩。
沈凤舒坐在窗前,与母亲说话,时不时地抿起嘴角。
沈夫人有些心急,先让海棠找了几匹料子,寻思着要给孩子做小衣。
“现在就开始做,也太早了吧。”
沈夫人平时身子孱弱,嫌少做针线活,沈凤舒不想她辛苦。
“一针一线细细地做,不止小衣,还有衣裤鞋袜,挡风保暖的小褂子……”
沈夫人满脸笑盈盈:“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趁着我手脚还利索,一定多给她做几件贴身舒服的。”
沈凤舒不想扫了娘亲的好兴致,便让海棠再去库房那几匹素淡的花色。
须臾,张嬷嬷也过来凑热闹,和沈夫人一起讨论着各种绣花针法,海棠削好果子给沈凤舒送来,轻声道:“主子,我从未见夫人这么高兴过,眼角眉梢,皆是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