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安宁,还不够长久。
沈凤舒心里本就没什么欲望,如今更是看淡了生死,安安乐乐,多活一天就是赚到了。然而,孩子们的事,还不算圆满。
周汉宁最放心的也是周安晴,他的宝贝女儿,他的掌上明珠。
周安晴的婚事一直迟迟未定,也是因为他的眼光太高,每每有人举荐驸马的人选,他总是挑三拣四,甚至还有一次,因为那人的身边已有两个小妾,周汉宁一句话抄了他的家。
从那之后,朝中无人敢给公主殿下提亲。
周安晴待嫁闺中,周慕雪却早已嫁为人妇。
沈凤舒没有亏待她,备了一份不薄的嫁妆,将她交给了张氏旁系的嫡长子,也是威风凛凛的骑都尉。
周慕雪出嫁之后,公孙玉也松了一口气,安安分分留在宫中只等女儿探望,只把沈凤舒当成依靠,也不再忧心忡忡。
沈凤舒常常拿此事与她说笑,笑她是一块冰,花了十几年的功夫才把她的心捂暖了。
公孙玉与她交心畅谈,自然无话不说。
她淡淡一笑:“我也是当过皇后的人,心里的傲气怎么会少你半分?说实话,早前我是不服娘娘的,后来是怨你恨你又怕你,提心吊胆,怕你拿我们几个开刀示威……十几年了,说实话我还是摸不透娘娘的脾气,有时觉得娘娘仁心仁慈,有时又觉得娘娘杀伐果断。不管怎样,娘娘待孩子们的心,我看的清清楚楚。雪儿的婚事,娘娘待她如亲生一般,莫说我是冰块,我就是块木头是个泥人儿,我也知道感恩啊。”
说着说着,她心生感慨:“我这一辈子,夫君不成器,娘家不可靠,唯有这个女儿,才是我的心头肉。”
沈凤舒也与她玩笑:“你的夫君成器,我的夫君还怎么能翻身呢。”
当年血雨腥风的事,如今也能一笑置之了。
周慕雪十七岁出嫁,十八岁产子,儿子圆润可爱,乳名乐儿,因为天生爱笑,笑声响亮。
每每她进宫探望母亲,总要带着乐儿一起,公孙玉自然喜不自胜,抱来给沈凤舒逗弄,哄她道:“娘娘也要早点抱上孙儿才是。皇上的婚事不急,公主的婚事也该早点定下来了。”
沈凤舒抱着乐儿,轻轻拍了拍,又见周慕雪笑容恬静温和,笑着问道:“你夫君待你可好?”
周慕雪点点头:“回娘娘,夫君在外做事勤勉,在内为人憨厚,从未让我受过委屈。”
“好孩子。”
沈凤舒才说完这句话,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又老了些许,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
她把周慕雪还给公孙玉,又对周慕雪道:“带着乐儿去看看太妃吧。她在宫中修禅,抄写金刚经,身边冷冷清清,让她听听孩子的笑声也好。”
“是。”
公孙玉也跟着一同去了,周安晴姗姗来迟,结果没有见到周慕雪,不由一脸可惜。
沈凤舒拉着她的手问:“你姐姐一会儿还会回来的。不过天黑之前,她也要回府的。”
周安晴依偎在母后的身边,仍像个撒娇的孩子,沈凤舒摸摸她的脸:“如今所有人都在催着我把你快点嫁出去,你自己怎么想的?”
周安晴闻言一笑,笑着撒娇:“好好的,母后说这些做什么?我不要嫁,除非我遇到一个像父皇那样的人,像父皇那么疼母后,连后宫三千佳丽都不要的男人。”
沈凤舒无奈:“天底下哪有一样心气儿的人。你早晚要嫁的,母后该为你打算打算了。”
“我不要,我舍不得父皇和母后,而且父皇的身子……”
周安晴欲言又止,沈凤舒知她孝顺懂事,抬手抚摸她的脸颊:“你父皇有我呢,你也要有自己的家,有夫君有孩儿,将来让她也像你这样依偎着撒娇。”
周安晴脸红不语。
沈凤舒搂她入怀,拍着她的后背:“依着你父皇的意思,这世间就没有能配得上你的男子,所以母后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还要你自己钟意才可。过些日子,皇上要宴请翰林院众人,你倒是在屏风后面看一看,你皇兄要考他们天下事,你且听他们怎么说?读过书的,性情总要好些。”
“读书读多了,也难免迂腐。”
“那你要挑个武将?有功勋在身的不少,可惜年纪都年长太多。儿子那一辈也不又不少勇武之人,可惜,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往后还不知要打多少仗,让你跟着一个整日出生入死的人,我怎么放心?你父皇怎么舍得?”
“文不成武不能,所以女儿还是不嫁的好。”
“胡闹,听母后的话,先从翰林院看起……”
不知是不是沈凤舒有心安排,还是缘分使然,那日的安心湖畔,周安庆听着群臣议事,高谈阔论者,岂止一二。其中多半都是迂腐之言,唯有一人朗朗而语,不疾不徐,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周安庆目光缓缓落在那人的身上,他是太学太傅的嫡长孙徐若普,二十二岁高中进士,后被父辈提携,送入翰林院做参议文书。
徐若普的家世背景倒是不错,可惜,为人太过清高,时常有些率直顶撞之言。
周安庆对他的印象不好不坏,直到听母后提起姐姐的婚事,这才诸多留意。
宴席散去,周安庆转身问屏风后的周安晴道:“姐姐可有钟意的?”
周安晴轻轻一笑,漫不经心:“迂腐,全都是些迂腐呆板之人。”
周安庆挑眉笑笑:“也不全是迂腐的,朕看其中有一个,着实不错。”
周安晴追问:“谁?”
周安庆故意卖个关子:“朕不说,朕要告诉母后。”
沈凤舒对徐若普这个人也有点印象,因为他曾当面指责一位大人的奏疏迂腐不堪,结果得罪了人家,最后还是请张家人帮忙出面调和,这才没有闹大。
“皇儿,你说这个徐若普到底是好是坏?”
周安庆眉眼舒展,笑容满面:“母后,儿子能说实话吗?”
“当然。”
“徐若普算不得有多好,可他的单子够大,骨头够硬,绝非一个趋炎附势的势利小人!做驸马,谁的心里都明白,一辈子要对皇家卑躬屈膝。说好听点的,叫龙床快婿。说的不好听,也是吃皇家的软饭!所以慎重些,咱们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