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香味散开来,谢南初眼皮逐渐沉重。
面上已然是一副昏昏沉沉之模样,谢南初却留了一个心眼,“系统,这香有问题吗?”
“这的确是断九霄的解药,但里面加了迷药。”
谢南初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后脖颈就忽然挨了一针。
剧烈的疼痛从颈部直接传到四肢百骸。
只一瞬间,疼痛被系统阻拦,谢南初就好像一根尖锐的针同时刺中了全身,针扎在人身上的时候令人痛不欲生,拔掉以后却又全无感觉,好像方才那一瞬间的剧痛只是一场错觉似的。
就在此时,系统机械的提示音响起,还是叶澜音那熟悉的嗓音,“宿主请注意,检测到迷药成分!”
谢南初登时警惕起来,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不料,接下来衡一大师施针的步骤却与她自己所想的毫无出入,甚至哪怕她体内的断九霄早就解了,只是让系统帮着模仿出了身中断九霄的症状而已,这会儿被衡一大师施针后她的身体也舒服了不少。
而且衡一大师虽然说了解断九霄极耗元气和体力,可实际上谢南初并没有觉得太痛苦。
她偷偷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前后不过落了七针,衡一大师竟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身上的袈裟都已经湿透了。
可即便如此,他施针的手还是稳如泰山,没有丝毫的颤抖。
谢南初重新闭上了眼睛,她想,她或许是误会了,这世上,也不尽然是勾心斗角和争权夺利的。
这场寂静的治疗持续了将近半天,谢南初再没有睁开眼窥探衡一大师的治疗过程,外面也无人打扰衡一大师。
等谢南初缓缓睁开眼时就对上了衡一大师那双沉静的瞳孔。
系统再度告知谢南初,衡一大师的治疗过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反倒是衡一大师,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可形容实在狼狈。
从谢南初的角度看过去,感觉他都快坐不住了,像是随时都能从那椅子上掉下去。
那随时都像是能羽化而去的样子令谢南初都不敢轻易去打扰他,小声地问道:“大师,您可还好?”
“谢郡主挂心,老衲只是耗损了些许元气,歇息片刻便可。”
衡一大师说着,闭上眼睛静坐起来,像是在打坐,又像是在运气自我疗愈。
谢南初坐在原地有点无措,为了不让旁人起疑心,害的衡一大师解了一场不存在的毒,她纠结半晌,问系统,“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大师舒服一些?”
谢南初看得出来衡一大师并没有骗他,他的确是耗损了元气,但耗损的不是一点儿。
以谢南初自认为还不错的医术来看,衡一大师的元气都快耗尽了。
身为相国寺的方丈,衡一大师早已经年逾古稀。
放在寻常人家,早就是闲居高堂等人伺候的寓公了。
只是衡一大师名声在外,又不显老,加之他自己医术高绝,往往扮演的都是救人的角色,所以人们总是容易忽视他的年龄和身体状况。
看他这样子,谢南初严重怀疑这就是在以命换命。
系统安静了片刻,“这里有安神香,你为他燃一炷香吧。”
当着衡一大师的面,谢南初也不好直接从空间里拿东西,特地起身绕到香炉旁磨蹭了一阵儿,才带着系统给的安神香和香炉直接摆在了衡一大师身旁的桌子上。
所谓的安神香一点燃,沁人心脾的香味迅速蔓延开来,衡一大师本就只是闭目养神,嗅到这味道,倏然睁开了眼睛。
“此香好生厉害,润物无声,想来若是在重病或者重伤之时引燃以香灰服之时当可延续患者之性命数日,郡主何以在此时点燃?”
谢南初无比明确的感受到衡一大师问这话不是因为他觉得这香有多珍贵,而是真的觉得这种救命的香可以用在更危急的时候,去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难得遇到一个如此纯善至圣之人,谢南初之前的小聪明都派不上用场了。
她认真道:“我当然知道这香的效果,可是大师年逾古稀,为了救我还累成如此模样,我岂能袖手旁观?
何况,我一直觉得在有能力改善情况的时候为了节省沉没成本而非得要等到情况严重了才去挽回,其实也是对万物生灵的不尊重,大师您说是吧?”
衡一大师被谢南初的无碍辩才搞得无奈,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阿弥陀佛!”
衡一大师道了一声佛偈,含笑道:“如此,老衲便谢过郡主一片善心了!”
谢南初憨憨一笑,“大师以半身之元气救我,我尽自己所能让大师舒适一些,大师又何必言谢?”
她说着,转身从书案上拿了纸笔,拂袖笔走龙蛇写了一大堆,而后吹干墨迹直接呈给衡一大师。
“此香之原料皆是一些寻常之物,所生之效果却的确令人惊喜。
之前在华国公府时偶然配出此香,一直也未敢拿至人前。
难得遇到大师一嗅便知其特殊之处,南初便将此配方赠予大师。
大师若是不嫌此物粗鄙,大可将此香配方公之于众,令那些为病痛所扰,却又苦于黄白之物不得治的香客们缓解痛苦,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了。”
衡一大师惊讶地看着谢南初手里的方子并未立即接过去,“如此奇方,郡主当真要公之于众?”
衡一大师倒是不奇怪谢南初让他将方子公之于众,毕竟相国寺的地位和衡一大师的名声摆在那里。
只要衡一大师说有用,那东西自然会被魏都附近的人奉为圭臬。
可衡一大师就算再超凡脱俗他也明白许多有这种秘方的人都会将方子藏起来,甚至是成为传家宝。
就连世人皆言救死扶伤,功德无量的相国寺也有许多不外传的秘方。
谢南初居然愿意将如此厉害的药方公之于众,饶是衡一大师也忍不住惊讶了。
“当然。”
谢南初也知道衡一大师在惊讶什么。
她唇角微勾,笑盈盈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谢南初虽不是什么君子,可也不至于拿天下百姓之性命换那黄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