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宜棠离开司府的时候,天空依旧飘着小雪,舒玉婉留她吃过早饭便让她走了。
司府的人缓缓将车开上路,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想了想,“李师傅麻烦您去一趟最近的花店。”
司机恭敬地点头,打着方向盘向东拐弯,瞬间驶入一条大路。
街上行人很少,这个时候学校大部分都放假了。
车子在一家花店停下,她下了车刚走进花店,看了一眼店里的花,工作人员马上迎了上来。
“请问有什么帮助您的?”工作人员看她一直在挑选,有些没决定下来。
阮宜棠琉璃似的眸微微眯起,向来她选择很犹豫,“我想买花用来祭拜长辈,请您推荐一下。”
工作人员温和一笑,直接介绍起来,“这里大部分人是买百合花或者白菊花,您可以考虑下。”
她点点头想了想看向工作人员,“麻烦您包一束白菊花。”
花店的人很快就处理好了,她付过账之后便准备出门。
没想到店里另一对顾客竟然吵了起来,是一对中外夫妇,好像在争论买什么花看病人。
女的瞪着自己丈夫,大声说道:“白菊花是用来祭拜过世的人,不可以用来看在世的人。”
丈夫丝毫不在意,而是被激怒了一般,“tigress。”
女的瞬间变了脸色,小孩也被吓哭了,工作人员十分无奈,她又不通英语。
阮宜棠将花放在柜台上,将小孩子温柔抱起,一边安抚小男孩,很快孩子的哭泣渐渐平静下来。
女子反应过来一脸抱歉,她接过孩子,“谢谢你小姐。”
老外此刻还是一脸的愤怒,只是看到孩子之时脸色浮现愧疚之色。
阮宜棠微微叹口气,感受到女子的无奈,“white chrysanthemums are used to worship old people in china。”
老外听着她的解释又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ok!”
妻子向她投去几分感激之情,“小姐谢谢您,我家那位脾气很倔,但是人挺好的。”
女人离开之时,小男孩紧紧抓住阮宜棠的手不肯放开,嘴里还有个奶嘴,竟然哭了起来。
女人一愣这还是小家伙第一次对人示好,“我家小宝宝很喜欢您,小孩子是很真诚的。”
阮宜棠逗弄小男孩一会儿,便将包上的一个小玩具给他,是她亲手编的,“小家伙,有缘再见。”
小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她的影子,在妈妈的怀里扑腾地不行,一直想要阮宜棠抱他。
“这里的人很善良。”老外突然说起来生硬的普通话,“听卫阳说,陆的妻子病了,幸亏我没有选白菊花,玉珊。”
玉珊摇摇头,反而取笑他,“你还是不懂华国,陆知道你送他白菊恐怕会笑你,这样对陆太太也不友好,peter。”
peter点点头,“ok,听你的。”
——
帝都边郊某公墓,雪花覆盖一地,远处的群山银装素裹,如静默的新娘倒映在冰面上。
守公墓的人看了一眼窗外,使劲缩了一下脖子,“他娘的,这鬼天气,冻死老子了。”
刚坐下门口来了一辆车,他不禁嘀咕起来,今天来祭拜人一个接一个。
“你在外面等我。”阮宜棠戴好围巾和口罩,抱着花便下了车。
司机点点头。
她走进去的时候,这里格外寂静,地址她特意找了齐婳要的。
虽然小叔的葬礼她和他都没有去,但是她知道那个人从来不会情绪外露,他总是难过的。
路过门口之时,听见一句“刚才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也是这个方向去的。”
她神情一怔,眸底浮起几分漠然,果然他还是来了。
穿过一座座墓碑,它们无声静默在风雪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心里微微一颤。
她上次来墓前还是祖母去世的时候,死亡是每个人人生必须经历的必修课。
刚走到位置附近,她脚步微顿,有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就站在那里,墓碑前放着一束白菊花,还有一串佛珠。
墓碑上只有“慧觉”两个字,再无其他痕迹。
男人轻轻蹲下身来摸着冰凉的石碑,眸中含着几分痛苦,“你希望我叫什么,是小叔还是父亲?我这些年一直在想您当初为什么不和母亲在一起,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温姨也不会死,大哥也不会过得很苦,甚至差点当初死掉…”
她心里微微一颤,手中的花顿时掉落在地上发出声音,眸中不可置信,陆君暮竟然是小叔的孩子。
陆意浓也是,而这两个孩子享受着他该拥有的父爱。
她以为温舟烟的死只是与明凝秋有关系,而小叔只是帮手而已,没想到真相更加可怕。
陆君暮刚转身就看见了她,目光既无奈又痛苦,“阮…嫂子。”
她很快收拾好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捡起花走过来放在陆衫宴墓前。
两人就这般安静地站着,陆君暮冷冷一笑,“大哥该是恨我的。”
她蹲下身,用手帕擦了擦墓碑,想起第一次见陆衫宴之时,“我第一次见小叔的时候,我感受到他眸中有对世人的怜悯和慈悲,这一切他在其中挣脱不得,是因也是果,他以自己的方式来保全你们,是他唯一为你做的,至于他恨不恨你,我没有资格替他回答。”
陆君暮静静地看着她,想起第一次见她之时,“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这里…”
她似没听见一般,看着飘飘洒洒的小雪,“你在说什么事?”
陆君暮突然释怀了,这是一个心底明慧的姑娘,她在给自己留台阶下,“没什么,我忘了。”
阮宜棠微微颔首,与他擦身而过之时,微微停住,“谢谢你。”
时光的列车永远是按时发车的,人生安排里满是缘分,她与他终是错过。
他望着那个走出墓地的背影,莫名想起陆珩礼,喃喃自语,“这两个人果真是天生一对。”
他离开之时,看了一眼墓碑,风衣衣角擦过墓碑,雪忽然小了起来,“我是该为大哥做一些事情,这些年的逃避也是够了,也许对于所有困在过去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全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