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
仅有黑与白的房间,明明并不协调,甚至有些刺眼,但他却莫名的感觉到了舒适。
〔为什么我会这么想?〕
“好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他却从中听出了些许的疲惫感。他环顾四周,却感觉声音无处不在。
〔等等,“疲惫”和“环顾四周”是什么意思?还有……〕
“……什么好了?”
莫名有些头疼的他仿佛听见了短促的叹息自耳边出现,又是跟之前一样的、慵懒中带着疲惫的、无法通过感觉强度衰减来察觉来源的声音。
〔我刚才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我会有“通过感觉强度衰减来察觉来源的声音”的想法?等等,想法又是……〕
“……看起来运行的不错,接下来你会遇到个人,问他个问题就结束了。”
那个声音停顿了,然后发出了一阵毫无意义的喃语后便不再出声。
〔什么?什么?这都他妈的是什么……“他妈的”又是什么……〕
很快,他停止了思考这些事情,而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想了,只是随着思考他发现头痛正在逐步加重。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手指敲击,那么现在就是电钻钻头,并且……
〔……我刚刚又在想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
“咳咳,环境。”
骤然出现的声音让他把问题放在一边,转而去关注四周的变化——尽管脑袋依然在为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回应而不断提问出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
仅有黑与白的一切突兀的化为五彩缤纷满天繁星围绕在他身旁。
〔感觉还不错……〕
他甚至感觉站在这里还不错,就是跟锤子不间断敲头般的头痛让他莫名的感觉不可久留。
〔那就走吧。〕
他莫名的遵从着这个好像并不重要的想想法,尽可能的将头痛抛之脑后,然后缓慢且坚毅的迈出了第一步。
……什么也没有发生……
更多的问题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而疼痛也再度增强,让他再次莫名的想到一些事。
〔就像是伊恩斯逮着我揍一样……谁是“伊恩斯”?〕
他感觉“伊恩斯”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就像,就像……
“向前走的速度要放快一点了,不然会死的。”
他颔首,然后一刻不停的向前奔跑。
问题出现的频率在那道声音的打断下明显降低,但他又在无言的奔跑中回忆起了一些过往——
但这并不是件好事。
仅仅是回忆过往的一瞬就几乎摧毁了他,而之前一直在提醒他的直觉也在警告他,这仅仅只是回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我要跑的更快!〕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明明刚刚脑海中浮现的最多的就是要不然留下等死吧,但这个样子……
〔好像还不错……仿佛一切都随着奔跑起来而不再重要了。〕
〔只需要跑起来,只要跑起来,就可以……〕
“你好!”
听到前面显得有些稚嫩的声音,停止跑步的他看向面前的孩子——小孩跟他身高相近,并且稚嫩的面相也跟他极其相似。
〔这又是……算了,不想了。〕
“你好。”
面前的小孩点了点头,头痛有所缓解的他觉得刚刚算是小孩听见了,
〔我要干什么来着……伊恩斯?不不不,我记得一开始不是这个……过去?别了……那么,问题?没错了,话说我要说什么?〕
他突然感觉那道声音十分可恨——居然不告诉他详细点的步骤!
“怎么了?”
他看着那个小孩,犹豫着应该怎么说这事,总不能说自己被人诈了吧。
〔说句没事就好了。〕
“你的梦想是什……”
明明在脑海中已经想过一遍的话语,从嘴里说出去却是另一段话,好像惊出一身冷汗的他迅速捂住了嘴巴。
〔大概意思已经说出来了,希望不会……等等,难道这就是他说的问题?〕
仿佛理解了那道声音这么做的原因,他看向了那个小孩。
“梦想吗?”
孩子一个个的掐着算自己那些肉嘟嘟的手指说。
“有个自己的电脑,不要辜负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妹妹她们!他们都说我会是个家庭的顶梁柱,我可不能让他们失望!”
〔别,说……了。〕
“还有呢?”
他感觉自己仿佛沉溺在水中一样遭受着压力,想要呼叫却是不加感情的催促。
“画家,小说家,老师和演员,这些都是我的梦想哦!什么游戏啊,体育啊我可是都要玩和参加的哦。”
算完自己梦想的小孩看着低垂着头屹立在原地的他问。
“那么哥哥你的梦想呢?”
〔……不知道……〕
“拯救都市里的平凡人们,让他们不必为了活着而付出一切。”
几乎是脱口而出,但他反而将双手放在小孩的肩膀上,继续说道。
“救赎在探索中的理想家们,让他们注意一下周围的友人。”
然后他将手缓慢地落在孩子的脖子上,在嘴角扯出了微笑。
“平民化那些科技,让人们不再因为实力而无法作为。”
他看着因为自己好像笑了,也一起跟着他笑起来的孩子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
掐住孩子的脖子……
“你为什么想法这么天真。”
把小孩摁在地上……
“你为什么表率这么真诚!”
不断的用力,他甚至能感受到孩童那脆弱的脖颈所发出的哀鸣。
“因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咔啦!”
他缓慢的站起来,抬头,看着星空。
“怎么又是这样啊?这已经是第三十三个了。”
听到那道声音再度传出,他开口道。
〔三十三?什么三十三……〕
“因为我并不想让他来到这个地方,我……我甚至不想让他长大,为此,我宁可……”
他忽然没有了问题。
“哈克西登,不用了继续了,送我出去。”
在一个类似观察窗的地方,哈克西登哑然失笑,一旁的装置上的显示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已失效」。
“无名氏,确定不聊了吗?这个地方除去你和我之外,连天地都没有,就差个人和了。”
他,现在应该说是无名氏,向旁边瞥了一眼被自己掐断脖子的尸体——他正在消失。
“聊聊这三十三次吧。”
“哟!那我就来劲了。”
哈克西登清了清嗓子说。
“三十三次测试中仅有两次你没有杀了他,分别是第十五次和第二十次:十五次中你在移动到他面前的时候被自己束缚自己的精神杀死了——死的挺惨的。”
然后他停顿了下来,微笑着看着无名氏,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意外的表情。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注意力甚至不在他身上——他在抬头看着那些破碎的星辰。
“啧,在第二十次你试图杀死他时突然一拳打爆了自己的头。”
“别的呢?”
没能从无名氏身上收到反馈的哈克西登听到这句话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快点说完,快点结束。
“一、三、十三、十四、十六、二十八的你以脖子为突入点杀死了他。”
“二、四、六、七、八、九、十的你使他失血过多而死。”
“五的你踹爆了他的头……话说你这个动作怎么做到这么标准的?”
无名氏甩了甩脑袋回道。
“熟能生巧……还有挨打挨多了。”
“……其他情况就剩下了你掐爆对面的心脏和抽爆对面的脑袋这样的虐杀了,话说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哈克西登的问题还是只得到了无名氏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回答。
“我在接下来的时间不打算帮你做事了,图书馆已经开馆了,是时候干一些我要干的事了。”
哈克西登的声音又恢复了慵懒,之前的疲惫的音色已全然不见。
“你要是非说不干的话,其实早就够了……明明有的那般让我听起来都有点毛骨悚然的理想,但却早已为了生活站在了自己的理想的反面,这其实都可以当一个悲剧故事了。”
“都市这个地方狗屎东西是不悲剧的吗?”
听到这般冷淡的回答,饶是哈克西登都有些意外。
“那么,作为曾经首脑的‘爪牙’和‘眼线’,你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重新去开始你的理想之路吗?”
无名氏看着天空,那破碎的星辰之后,仅剩下了黑与白。
“我回不去了……这就是‘我’的回答。”
“真不错,从理论而言:你完全可以作为武器做到瞬间清除‘人’的,这样我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可以为你放过我们感到高兴吗?”
无名氏沉默着,直到最后的星空摇摇欲坠,以微弱但清晰的语气说。
“……哈克西登,都结束了。”
“对啊,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