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五正是沈夫人对闻溪下手,也就是麻四死的那天。然而还不等沈老夫人开口,王狗子就猛然叫起来:
“是雁娘子!是沈一雁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只要我做了就给我一百两银子,还将春草赏给我随便玩!”
“闭嘴!胡言乱语的东西!还不快快将这脏货的嘴给我堵上!”
如果说之前沈老夫人只是当做沈一雁与许闻溪不对付,才会拱火的话,那如今王狗子的话对于沈老夫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孙女太过心狠手辣,毕竟她执掌沈府多年,手中又怎么可能没几条人命,就连当年相公养在外的外室与私生子,也是她亲手处理的。
现在,她担心的是王狗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证了雁儿,这对雁儿还有沈府的名声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
这不仅会影响雁儿的婚事,还有可能对舟儿的仕途也有一定的影响。
在王狗子喊出那句话的时候,沈一雁就感觉天塌了,顿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原本唯沈一雁马首是瞻的春草却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倒地的主子,直到周围传来了惊呼声,才慢半拍的去扶。
而许闻溪也被王狗子的话给惊到了,她原以为这件事和沈夫人有关,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沈一雁做下的。
而玲姨娘一看如今这发展,便知道自己不适合再待下去了,便捂着肚子“哎哎”的叫了声,对一旁的沈老爷说道:
“老爷,妾身感觉肚子不太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沈老爷本来已经感觉到今天的这事似乎不太对,可一听玲姨娘的话他顿时什么都忘了,立即紧张地扶住玲姨娘,并说道:
“那我们快快回去。”说罢也不等沈老夫人开口,便匆忙又小心地扶着玲姨娘离开了。
沈老夫人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顿时觉得头也开始痛了,并且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今日这事如果处理不好,对于沈家来说必然是个隐患。
于是她紧紧扶住一旁柳心的手,强撑着说道:
“今日这事,谁若是说出去半个字,有卖身契的立即乱棍打死,无卖身契的……你们大可试试我的手段。”
好在能进内院的全都是有卖身契的,后面这句话沈老夫人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王狗子……送入官府。”沈老夫人已经暗自决定,她定要买通狱卒,让王狗子就这么死在牢里,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接着看向绿沫,眼里的冷意已经完全没有遮掩,绿沫也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还不等沈老夫人开口,便对着许闻溪磕了几个响头,大声说道:
“娘子,是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今儿就先去了,若有来世奴婢再当牛做马报答您。”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就猛然站起身往院中摆的石香炉撞去。
“嘭!”
“绿沫!”
随着一声巨响,那抹浅绿色的身影就这么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许闻溪呆呆地看着倒地的绿沫,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想要将绿沫抱在怀里,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可触到的只有温热粘稠的鲜血。
沈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待确定绿沫半天没有再动一下后,终于“平静”地说道:
“闻溪丫头,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许闻溪抱着怀中尚且温热的绿沫,过了半晌才抬起头看向沈老夫人,缓缓说道:
“闻溪知道。”
沈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沈老夫人想得明白,只要许闻溪旺夫,只要舟儿好好的,那么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相信以闻溪和舟儿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这些微末小事都算不得什么,
至于雁儿,自己会给她指一门好婚事,将来嫁得远远的,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让舟儿夫妻两有了隔阂。
沈老夫人已经快速在脑海中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按照她的安排走,她相信一切都不会出错的。
最重要的是,许闻溪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就在沈老夫人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许闻溪带着鼻音颤声道:
“老夫人,闻溪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沈老夫人并没有转过身。
许闻溪深吸一口气,回道:
“绿沫在闻溪身边伺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闻溪想求您开恩,允许红姒将人带出去埋了,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份主仆情谊。”
在说这话的时候许闻溪心跳如鼓,就连手都在微微颤着。
沈老夫人一听这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人已经死了,她不介意留点善意,就当是行功德了。
便“慈爱”地说道:
“好孩子,知道你心善,这件事不用求我也是应该做的,顺便让人去账房支五两银子,给她买口薄棺。”
“谢老夫人!”许闻溪看着老夫人离开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将怀中的绿沫交到红姒的手里,紧紧握了下对方的手,见对方微微点头后才松开。
然后招来自己院中的仆妇,找来了一辆板车,帮着众人小心地将绿沫放上了板车。
直到红姒推着绿沫离开后,许闻溪的身子才猛然晃了下。
“娘子!”一旁的仆妇连忙扶住她。
“我没事。”许闻溪缓缓摇了摇头,低头看到手上的鲜血,然后握紧双手,站直了身子,说道:
“回去吧!”
回去吧!今后还有得硬战要打,沈府就是个吃人的蛇窝,每个掉进来的人都会万劫不复。
若是自己真的跑不出去,不如一把火将这蛇窝从里向外烧去。
可她也不是好人啊……
不是啊……
许闻溪一边走向玲珑院,一边笑着,可眼泪却在缓缓地流,好似怎么也止不住一般。
红姒这一去彻夜未归,闻溪一整夜都未曾合眼,就这么静静地在床边靠着,看向窗外的方向。
就连蜡烛什么时候灭了都不知道,却没有人一脸忧心地走进来,为她挑灯。
直到黑夜散尽,日头高悬,红姒才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看到红姒的瞬间,许闻溪立即回神,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