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桐言语激动,“因为这里的事物是早就已经同化过的,不仅是外表,内里也不会有色彩,而我们是外来人,现在同化只同化了我们的外表。”
“我们的内里还并没有被同化,所以流出的血还是红色”
秦殊满意的点了点头,顺手又划了一刀。
刘升维疑惑的问,“可我们怎么出去?”
“这……”张桐微微蹙眉,看向秦殊,似是在等他解释,可见他又划了一刀后,那一瞬间灵光乍现。
“可以用血液来寻找咱们进入这里的入口!”
秦殊不断挤弄伤口的手停了下来,瞥了刘升维一眼,见他还是一脸疑惑,还是好心解释。
“浓雾弥漫开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拉入异空间,然后被分散到各个地方,而现在咱们在这里已经走了两圈了,说明这里类似一个循环,只有找到入口才能出去。”
“而用没有褪色的血液沿途滴落,等到血液的红色突然褪去,就能找到褪色节点,也就能找到入口了。”
秦殊看着自己划了两道伤口的手腕,微微叹了口气,刚想再划一刀就被刘升维握住刀刃,殷红的血顺着刀刃落下。
他讪讪开口,“用我的血吧。”
“我……我……我血多。”
秦殊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见刘升维被盯得不自在才莞尔一笑移开视线,将刀递给他。
他有点太瘦了,薄薄的皮肉贴在骨头上,流不出多少血来。
“嗯,那你来吧”他顺手从刘升维的之前被石头划开的白衬衫上撕下一条来,在对方敢怒不敢言的视线中神态自若的包扎伤口。
张桐含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忽视了对方幽怨的眼神,笑着开口,“你快走吧,万一血凝了就还得再割一刀。”
他手上的血已经蓄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涡。
刘升维含着怨气一步步走在前面,鲜红的血不断滴落,在这个褪色了的黑白世界像点点红梅般绽开。
秦殊走在最末尾,低垂着头,看着地上的一朵朵红梅,慢慢回想起了岁殃死在他怀里的画面。
那是雪天,岁殃带着脱力的自己逃出灾厄之地,在临近的湖边歇脚时,岁殃撑不住倒下时,也是这样,满地血色。
嗯,画面还挺唯美的。
秦殊懒懒散散的跟在他们身后,在思索着那天岁殃附耳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什么来着?
真是越长记忆力越差了,秦殊自嘲一般的摇摇头,正当他打算上前去查看进度时,就听见张桐的一声惊呼。
“找到了!”
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秦殊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紧紧拉住,并不断地拉伸着。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他们在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大厅里。
这个大厅看起来挺宽敞的,有几个小桌子被已经到这里的伤员霸占,墙柱上的灯忽明忽暗,四周墙壁上涂抹着黑色粘稠的不明液体。
外面应该是白天,但这里营造的气氛着实让人不舒服,阴暗潮湿的感觉如附骨之蛆爬上人们的身体。
秦殊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零星的几个人还站着,负伤的人看起来也不少,一向活泼的时瑛也少见的沉默,在时铃身边搀扶着她。
她腿上一大片血色,脸色苍白如雪,显然也是受了重伤。
黎妄倒是看上去没什么事,他倚靠在柱子上,一双修长的大长腿随意伸展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只快要燃尽的香烟,袅袅白烟挡住了他的视线,但秦殊还是能发觉他在盯着自己。
脚下散落一地的烟头昭示着黎妄的不安。
秦殊好脾气的笑了笑,走过去一把扯下他刚送到唇边的烟,“行了,快被腌入味了都。”
黎妄愣了下,随即歪着脑袋低笑几声。
时铃虚弱的声音传过来,“现在差的也就是一两组了吧?”
秦殊扫了一眼周围,“还差一组?”
任苒还没回来。
秦殊皱了皱眉,抬手拨了拨自己耳边的碎发,手腕下那一抹红色晃过了黎妄的眼。
他眸光沉了沉,却没有多言,只是漠然的直起身站在秦殊身后。
秦殊察觉到了,但没有多想,安慰似的拍了拍黎妄的肩膀,笑着道,“我们遇到的是食肉鬼。”
时铃惨然一笑,“我们是四个人,最后只有我们两个出来了,我们没有打过腐尸鬼,是靠着时瑛的空间转移逃出来的。”
她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秦殊三人和跟着黎妄的那两个人,苦笑着摇摇头,“你说的对,我们不应该跟进来的。”
另一侧的何怿身上也负了伤,和陆柔柔靠在一起,见状差了一句,“可已经到这里了,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时铃站起来,那受伤的腿还在颤抖,额上也因为这个动作沁出一层层冷汗,但她面上却挂了一抹淡笑,“你说的对,现在我们不能再分散了,单打独斗,咱们不是暴怒部下的对手。”
提到暴怒,时铃脸色更苍白了几分,众人也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是啊,还有暴怒呢,现在只是暴怒的部下就足以让他们全军覆没。
张桐和刘升维这两人倒是惊色不多,但直到这个时候,他俩才意识到了秦殊的可怕。
灾厄的可怕是他们所意想不到的,而秦殊无论如何是进入过灾厄之地的。
这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
若是当时秦殊被他俩激怒,估计碾死他们也只需要动动手指头。
庆幸秦殊的脾气比他当年在逐鹿要强的多。
当年的秦殊臭名远扬,手底下的兵一个赛一个狠辣,是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当时的逐鹿首领任迁一直在桃花源的压力下力保他。
而他做过的最出挑的一件事,是海港船舰案。
那是灾厄降临后的第四年,也是人类纪元的倒数第四年。
拟态灾厄第一次出现的人前,在发觉他的不同时,主指挥秦殊干脆利落的下令,派人带着异能制作出的炸弹潜入海底放上炸弹,让整艘船舰上的五十多号人陪着那只拟态灾厄和三四只a级灾厄,一堆低级触魔一起赴死。
也是他这次的指挥,让桃花源开始盯上秦殊,各种针对蜂拥而来。
这样的打压是个人都会被折磨疯狂,可秦殊像是没事人一样,手段依旧狠辣,所以当深入灾厄之地的计划提出来的时候,秦殊的毛遂自荐倒让周围人大喜过望。
谁不知道那是去送死?
死一个眼中钉是那么的让人心情愉快。
张桐忽然想起自家首领跟他说过的一些话,对秦殊这个人多了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大厅里的气氛压抑沉闷,仿佛被一层无形的乌云所笼罩。
人们各自做着各自的打算,眼神游离,面无表情,似乎都在逃避着什么。没有人说话,时间在沉默中凝固,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咳嗽声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如同一片沉重的海洋,将所有人都淹没其中,让人感到窒息和无力。
白光再次浮现,秦殊下意识看去,只见任苒冷着一张脸,身上的白裙子被鲜血点缀,倒是颇有些暗黑风。
她身后也只剩一个人。
黎妄点了点人,发现也就剩了十三个人,死了九个人。
他垂了垂眼,淡声道,“所有人听着,受伤过重的在大厅里疗伤,别想着出去,因为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伤势较轻的留下一两个在这里照顾她们,剩下的跟我们往上走。”
秦殊倒是哼笑一声,“陆柔柔,何怿,任苒,你们三个留在这里照看他们吧。”
他笑着冲任苒眨了眨眼,抬手点了点还能跟着他们上去的人,还剩6个。
真是个可怜的数字。
秦殊心想,这帮新兵蛋子真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灾厄事变后,还是太疏于训练了。
灾厄初降临的时候,人们会因为未知而尽可能的去做防范,而在灾厄事变发生后,灾厄元气大伤,人们就感觉它们没有那么大的威胁。
可气又可笑。
这时候时瑛突然道,“我想留在姐姐身边。”
他扶着时铃胳膊的手微微颤抖,“我姐是因为我受伤的,我不想把她放在这里。”
闻言,黎妄刚想开口,就见秦殊向他们走过去,便了然的闭了嘴。
秦殊晃晃悠悠,步伐缓慢,仿佛抽去了所有的骨头,神情颇有些似笑非笑,看的时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咽了咽口水,警惕的开口,“你干嘛?”
“不干嘛,”秦殊笑了笑,“你的空间异能在这里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不是吗?”
他一只手搭上这小家伙的肩膀,脸上带着非去不可的神色,不容拒绝的开口,“就算你留在这里,你也不可能带着所有人转移位置,而跟着我们上去,才能发挥你的价值。”
“你!”时瑛又气又怒,他一把甩开秦殊的手,气冲冲的喊道,“你这明摆着是想带我去送死!”
“谁能知道这些东西这么强,死了这么多人了,还要往上走!”
他喊着喊着着也像是喊出了火气,眼眶都气的微红,眼睛里泪光闪烁。
时瑛松开握着时铃胳膊的手,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一把扯住秦殊的衣领,双目赤红的瞪着他平淡无波的眼睛,和他低吼。
“死了这么多人了,我姐也成了这样子,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他眼泪大滴大滴的滴落,像是脱力了一般,慢慢松开手退后两步,却被时铃一把扯住衣摆,拽了下来。
时瑛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微微抬头,只见秦殊正在整理衣领,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没有被冒犯的怒意,依旧是如深水般的平静无波。
说到底,这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他犯不着和孩子置气。
除了时瑛抽抽嗒嗒的哭泣声,周遭也有些年轻人忍不住崩溃哭泣。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病毒一般迅速感染了周围的人。
秦殊皱起眉头,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厌烦之情。
要是以前自己的手下这样,他早就一人一脚踹回去,省的拉出来丢人。
他扬声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想着到此为止,现在立刻回去,还能及时止损。”
“但如今形势已成定局,我可以保证,如果现在回去,咱们会受到拦截,但有百分之八十概率所有人逃离坦洲市回到灵言谷。”
秦殊扭身,米色的风衣的衣摆摆动,碎发顺着他的动作飘到眼前,被他嫌弃的一把抹开。
“可你们真的觉得现在收手回去是正确的吗?”
他只留下这句话就走上大厅唯一往上的楼梯,“你们来不来无所谓,或者都在大厅守着也行。”
秦殊恶劣一笑,“顺便提一嘴,要是仅你们几个原路返回,你们一个都走不出去。”
黎妄装死到现在也不打算开口缓和气氛,他跟在秦殊后面上了楼梯,只给任苒留了个眼神示意她处理。
秦殊沿着楼梯向上走,通道内弥漫着一股陈旧难闻的气息。墙壁上的灯光忽明忽暗,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他戴着手套的手从墙壁上拂过,摸到了一手的黑色液体。
秦殊低头嗅了嗅,果然不出所料的发现是汽油。
呵,算计都快放到明面上了。
身后的脚步声快了几分,到他身后才慢了下来。
秦殊也才想起来,人家黎妄现在是逐鹿首领,结果跟在自己身后和小跟班一样。
他扭头刚想跟他调侃两句,就见张桐从楼梯下面跑上来,在这种情形下他也憋不出什么笑来,但他脸上很是放松,仰头平淡的看着秦殊,开口道,“我跟你们上去,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也想跟你们上去看看。”
“不怕死?”秦殊低垂着眼,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含了些冷意和淡漠,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口问他。
“怕啊,怕死是人之常情,不怕死的才有鬼,”张桐扬声道,他走的楼梯不多,从底下能看到他的一部分小腿,自然也能听见他刻意放大的声音。
“可我觉得要是不上去,我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