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都是一样的夕阳,但是夕阳下的人却是各不相同。
街道上的人形形色色,有人志得意满,有人满身疲惫。
有权有势之人的车马,在街市中昂然而过,而穷酸之人只能被挤在路边羡慕的张望。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够呛”,还有你读三遍都读不懂的诗意,和八杆子都打不到的远方。
天地都是相同的,不同的是人与人罢了。
但是人与人之间也是有相同的,就是夜幕下的万家灯火。
只不过有人的灯火璀璨,有人的灯火寒酸。
“老爷回来了!”
“老爷慢一点。”
张升宅前,数十名仆人分列两边,管家站在最前面,将张升缓缓从轿子里搀扶了出来。
两名仆人很懂事的快速上前,弯下腰举起手中的纱灯照亮着张升脚下的台阶。
尽管台阶上还有夕阳的余晖洒在上面。
张升昂扬的迈过张府那高高的门槛,眼神不经意的随处打量着,却在大门的缝隙处看到了几处斑驳。
“是谁清扫的大门?”
张升停步,轻声问道。
管家连忙上前,躬身,恭敬地回答:“老爷,是前院的张三和李四负责的。”
说完,管家也随着张升的目光看向了那几处斑驳,顿时大惊失色。
“大门,也是我们张家的脸面。”张升低沉着脸,继续向前。
管家站在原地,狠狠的转头怒骂:“把那两个不省心的狗才给狠狠地教训一顿撵出去。”
骂完,管家连忙追上张升:“老爷,太子殿下今儿递了一封信来。”
张升看都没看一眼那封信:“差人去告诉太子,就说老夫已经回府了,他要是有事找我,还请过府一叙吧。”
管家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轻车熟路的转身去安排了。
“父亲。”
看见张升走入大堂,张升的大儿子张汉兴便大踏步地迎了上来。
见到自己的儿子,张升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他自己一生要强坐上阁老之位,到现在掌控朝政呼风唤雨,可自己的两个儿子却没有一个省心的。
大儿子张汉兴,考了一辈子科举,堪堪混上一个举人,还是主考官半考半送的。后来也给他在庙堂之上谋了差事,可他也就是不务正业,顶着个张府大公子的身份,在圣都为非作歹。
第二个儿子张成成,无兴仕途,一心想着修道,不远千里加入了道教,说已经斩断了红尘,不再顾世俗事,叫张府的人不要再找他。
“父亲,您猜刚刚谁来过。”张汉兴扶着张升在主位上坐下,笑着端上一盏茶。
“是谁?”张升抿了一口。
“是二爷。”张汉兴将声音降低,用只能两个人听到声音回答。
刹那间,张升的眼睛一凝:“二皇子?”
“是的呀。”张汉兴笑了起来,“他亲自来的,在大堂里等了您半个时辰才走,您要是再早回来那么一点,还能碰上呢。”
“哼。”张升低头,“他有说些什么吗?”
“二爷说有些问题搞不清楚,想来问问您,什么问题没和儿子讲,没等到您回来,他说等下次空了再来拜访。”
“哼。”张升又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汉兴继续感叹:“您是没看见二爷那个客气的劲,一点皇子的架子都没有,客气的儿子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张升摇摇头,似乎对自己儿子的表现感觉到不满。
张汉兴停顿了一下,再次低下头去,轻声开口:“二爷不是空手来的,给您带了礼物,整整一辆马车!儿子说不行不能收,但是二爷还是不由分说的就让他的侍卫往府里搬……”
“砰!”
张升猛的将自己手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满地的碎片和四溅的茶水。
门口的管家见状,赶忙一挥手,外面等着侍候的十几名仆人全部垂着头无声的退下。
张升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双手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又想打又想骂。
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不知道能从何处说起。
张汉兴看到这一幕,也被吓了一跳,畏畏缩缩的低下头:“儿子真的是一直都在说不要,在拒绝。但是人家就是这么送进来了,而且,父亲,那可是皇子……”
“皇子怎么了!我问你皇子又怎么了!”张升暴怒了起来,站起来就想上去给自己的儿子一巴掌,却因为一下下起的太猛,感觉到一阵眩晕,头嗡嗡的。
“父亲!”张汉兴赶紧上来搀扶。
张升将手甩开,如狼一样盯着眼前的儿子:“我问你,皇子怎么了?”
张汉兴赶紧跪下,已经抽泣了起来:“儿子不敢不收啊。”
终于,张升缓了过来,上前狠狠地给了张汉兴一脚,踹的他在地上打了个滚。
“我以前只是觉得你不争气,胡闹了些,现在看来,你简直就是蠢笨如猪!猪狗不如!”
张升暴跳如雷,怒骂:“我张家,已经可以猖狂到收皇子的礼了吗?我张升,内阁阁老可以不顾皇子,但是张家,你们哪来的胆子去收皇子的礼!”
张汉兴错愕的瘫在地上,就像是一团烂泥。
“你真是出息了啊,都敢给我做主了!你要是稍微有点脑子,当时就要跪在地上,拼死拒绝!”
看着张升的胸口被气的此起彼伏,张汉兴在地上狼狈的爬了几步,抱住张升的脚:“那儿子马上就去库房挑礼物,马上送双倍回去……”
张升听完更加愤怒,又是一脚给自己儿子踹飞:“你是要结交皇子嘛!你是想给我也安上结交皇子的罪名嘛!真是蠢笨,我要是死了,张家也就完了,就完了啊!”
“父亲……”张汉兴已经不敢说话了。
“陛下病重,将朝政托付与我,我可以在政务上顶撞甚至得罪任何人,包括太子。因为我张升一路坐上这个位置,只忠于陛下,忠于圣朝,就算是督察院漫天的奏折弹劾我狂妄无礼,我也不怕,因为我能做到问心无愧!”
“这都是为公,但是私下里绝不能和皇子扯上关系,那是什么意思?盼着陛下驾崩,提前扶持新君?张家会不能善终啊……”
张升说着,眼角早已经湿润。
“父亲,儿子知道错了,那礼物怎么办?”
“现在马上把二皇子送来的所有东西,一样不少的打包起来,快马给他送回去,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