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大概过去能有一周左右时间,我已经把这件对来我说微不足道的小事忘得差不多时,突然有一天,手下人来办公室向我禀告说,楼下有人个年轻人人想见我,说是要还钱。
听到手下这么说,我便猜出来人是谁了,因为没谁向我借过钱。
不过,我在心中还是感到挺诧异的,没想到借钱的这个年轻人不但挺讲信用,而且还这么快就有钱了。
于是,我便吩咐手下人把还钱的人带来见我。
可当我再次见到这个年轻人时,我才知道原来是我想多了,这个年轻人看上去还是一如继往地穷困潦倒。
甚至比我上一次看到他时还狼狈,那身衣服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洗过,上面还沾有上次被打时的血渍。
衣领处也尽是污垢,看不到衣物本来的颜色。手和脸应该也是几天没洗过,指甲缝里充斥着黑色泥垢。
脸上也是被污渍涂抹得斑驳一片,在靠近我时,身上还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厌恶地皱了皱了眉头,语气淡然地向他说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这钱是送给你的,不需要你还。”
年轻人眼神空洞地看着我说道:“大哥,这是剩下的1700块钱,我妈没用了,我把它还给你了,谢谢你。”
“你妈病好了?”我顺口向他问道。
“没救过来,死了。”年轻人神色悲怆地向我回答道。
乍一听到年轻人这么说,我的心不由地一紧。说心里话,我还是希望通过我的帮助,能让他的母亲得救,也不枉费这个年轻人对他母亲的一片孝心。
但眼下看来终究还是事与愿违了。于是,我向年轻人安慰道:“兄弟,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俗话说得好,救得了病,救不了命,节哀顺便吧。”
年轻人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表情麻木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我能体谅他的心情,也没在意他这无视我的无礼行为,继续向他说道:“兄弟,这钱你拿回去,算是我对老人家的一点心意。”
年轻人缓缓地摇了摇头,执拗地把钱放到我办公桌上,神情呆滞地在嘴里喃喃道:“医生说了,如果我早一天把我妈给送到医院的话,我妈或许还能得救。”
我轻轻叹了口气,一脸同情地向他点了点头。
年轻人接着自言自语道:“我爸死得早,是我妈一个人把我给拉扯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可没能耐的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却无能为力。”年轻人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眼泪扑簌簌地滚出眼眶。
我也没有去劝慰他,我想,或许这个年轻人需要痛哭一场来缓解自责带给他的痛苦。
过了好半晌,年轻人不再流泪,用手背抹了把眼睛后对我说道:“大哥,我虽然穷,可我妈从小就告诉过我,欠人家的就要还。我妈还说过,做人必须得懂得感恩。所以,大哥,这钱你收下,剩下欠你的钱,我会打工还你。”说完,向我深深鞠了个躬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我对他喊道:“兄弟,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年轻人在听到我的话后,止住脚步转过身对我说道:“我想进城打工去。”
我笑了笑对他说道:“舍近求远!留在我这儿干怎么样?”
年轻人先是一愣,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我说道:“大哥,我什么都不会。”
我沉吟了一下对他说道:“这样吧,你学学开车,学会了就给我们当司机。”
年轻人听到我的话后,脸色突然就涨红了,直盯盯地看着我,好半晌才说道:“大哥,你是这个世上除了我妈以外,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我抓起桌子上的钱,走到他跟前把钱塞到他手里说道:“这个钱是让你学开车用的。从现在开始,你可就是我的人了。我这就给楼下的财务去电话,你去财务支点钱,先把个人卫生给我处理好,别到处给我丢人现眼。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你开车来接我,能不能做到?”
年轻人使劲攥着手里的钱,神色坚毅地向我说道:“能!”
我向年轻人点了点头。
就在年轻人快走出房门时,转头向我说道:“大哥,我叫唐志东。”
此时的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籍籍无名的唐志东,却在日后改变了整个地区江湖道上的格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按部就班地过着,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这宁静的生活才被打破了。
打来电话的人,说起来还是我的恩人。
一接起电话,我就已经猜到电话另一端的人是谁了。因为对方那特有的地方口音,有很多时候,我需要靠猜才能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所以当郝老板在电话里向我问道:“啸天,能听出我是谁吗?”我便不假思索地向他说道:“郝老板!”
虽然,当初郝老板是看在旭哥的面子上,帮黑子躲过了牢狱之灾,但对于他的恩情,我张啸天一刻也不曾忘记过。
这便让郝老板在电话里提出想要我帮忙时,我都没问他什么事,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郝老板和我说,他求我帮忙的这件事在电话里不方便讲,想约我在县城里的一家茶楼见面。
虽然我答应了郝老板的请求,但我还是在心里觉得挺奇怪的,郝老板居然没有约我在旭哥的俱乐部见面。
我不由地在心里犯起嘀咕“莫非此次郝老板与我见面,旭哥不知道?或者说郝老板不想让旭哥知道他找我帮忙。”
可即便我心存疑虑,我也没在电话里向郝老板询问,还是按照与郝老板的约定准时来到茶楼。
与郝老板见面后,我们相互客套了一番,我便开门见山地向他询问需要我帮什么忙。
郝老板也没和我客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讲了一遍。
原来,郝老板在我们邻县投资了一个项目,就是在当地开办一家工厂,加工化纤材料。
因为有政府支持,所以各项手续办理得也很顺利,当地的村民也在拿到相应的补偿款后,陆续腾空了准备拆迁的自家房屋。
可正当郝老板觉得万事大吉可以动工时,突然就冒出一伙人来。声称他们的亲属受到了郝老板的蒙骗,给的补偿款不够,要求郝老板再给他们补偿二百万,否则就不搬了。之后,这些人还真就每天赖在已经搬空的房子里不走。
据郝老板描述,这伙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好人,每天聚在一起除了喝酒睡觉,就是赌博打闹。
于是,郝老板在几次与他们协商无果后,便找到了当地派出所报案,可即便是面对警察,这伙人也坚称他们是被郝老板蒙骗,还要求警察给他们做主。
最后,也拿这伙人没办法的警察便对郝老板说,这不属于刑事案件,只能算是民事纠纷,希望郝老板上法院起诉这伙人。
眼见这伙人连警察都能应付,郝老板便察觉到这伙人不简单了。于是,他通过当地人对这伙人的背景做了调查。
这一查才知道,原来这伙人都是当地黑道上的人,是一个叫李金财的手下。
这个李金财在当地也是赫赫有名,是那种黑白两道都要给面子的人。专门从事见缝插针、强买强卖的无本买卖。
本来,郝老板在得知这伙人的底细后,也想办法通过中间人给李金财捎话过去,希望李金财能网开一面,给自己行个方便,自己也会给李金财拿三十万的好处。
可是,在得到李金财少二百万就别想开工的答复后,郝老板是彻底绝望了。于是,在走投无路下,这才想到找我帮忙。
郝老板说到这里时,用着无奈的语气向我说道:“啸天啊,我先期已经支出1500万拆迁款了,要是能抽身的话,我也就不给你添这麻烦了。”
我现在的心智较比以前不知道成熟稳重了多少,再没有刚出道时那盲目的冲动。
于是,我在略作沉吟后,向郝老板问道:“郝老板,这件事旭哥知道吗?”
郝老板向我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先去找的张老板,可张老板在听我说完后,就直接让我来找你,其他什么也没说。”
我从郝老板的话中能听出两重意思。
一是旭哥知道这件事,但旭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想管。
二是旭哥不对反对我出面来办这件事,否则,他也不会让郝老板来找我。
于是,在片刻沉思后,我向郝老板说道:“郝老板,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会尽全力帮你。这样,我回去和兄弟们商量一下具体怎么办,明天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答复,你看,到时我怎么联系你呢?”
郝老板在听到我的话后,满脸感激地向我说道:“我现在住在省城宾馆,咱俩约个时间,到时我给你去电话。”
于是,在与郝老板约定好通话时间后,我便与郝老板相互道别后回到办公室。
在把王烨他们几个召集到一起后,我便把郝老板求我帮忙的事和他们几个详细说了一遍,我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黑子第一个表的态,他说郝老板于他有恩,他希望这次帮上郝老板渡过这个难关,算是还郝老板一份人情。
和尚附和黑子的说辞。他说,黑子是为了他才欠郝老板人情的,所以,他也希望我们能帮助郝老板。
王烨在我把事情讲完后,好半晌才发表他的意见。他表情凝重地向我们说道:“通过郝老板的描述,可以判断出来,李金财在当地的势力应该与旭哥不相上下,否则,旭哥出面打个招呼不就行了吗?可既然李金财的势力不在旭哥之下,那你们大家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势力能与他相抗衡吗?”
王烨的话虽然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也绝对是话糙理不糙。
“既然旭哥知道咱们不是李金财的对手,那他为什么还让郝老板找咱们来办这件事呢?”我蹙着眉头在嘴里喃喃自语道。
听到我的话,王烨在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在看了我一眼后把头给垂了下去。
过了半晌,王烨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猛地把头抬起来对我说道:“大哥,旭哥这么做,就只有一种可能……”
“行了,叶子,什么也别说了。”我知道王烨接下来要说什么,赶忙出声向他制止道。
王烨没有接着往下说,表情黯淡地点了点头,在嘴里感叹道:“但愿是我想错了。”接着又对我们几个说道:“要我看,郝老板这件事,咱们也用不着坐在这儿瞎琢磨,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李金财当面接触一下。没准对方也不想跟咱们闹得太僵,能给咱们一个面子让一步也说不定。”
我觉得王烨说的也不无道理,李金财可能以为郝老板就是个有钱的金主,所以才狮子大张口地想要讹他。
可这件事要是由我们出面的话,或许他也忌惮我们的势力,会借坡下驴地向郝老板要点好处,就放过郝老板了。
于是,我们几个又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和李金财见面需要做的准备后,便各自散了。
等黑子和和尚离开办公室后,王烨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向我说道:“大哥,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当着和尚和黑子的面说旭哥的不是,可问题是,就算我不说,也不等于事实不存在啊。”
听到王烨的话,我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烨子,你说,旭哥真会是你想的那样吗?”
“大哥,这事明摆着,如果咱们与李金财火拼,即使咱们全军覆没了,可他李金财也一定会是元气大伤。那你说,真要是这样的话,谁会获利最大?旭哥是不是坐收渔利地就得到了李金财的地盘?”
其实,就算王烨不把话挑明,我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只是我自欺欺人的不愿意这么想而已。
我向王烨低声呢喃道:“叶子,我就不明白了,旭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嫌咱们的供奉少了?可是,只要他说一句话,咱们把台下比赛的抽红都给他都行,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啊!”
王烨苦笑了一声向我说道:“大哥,咱们势力发展得太快了,已经快到让旭哥感到害怕了。”
“旭哥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怎么可能威胁到他呢?”听到王烨的话,我不无感慨道。
“大哥,你胸怀坦荡,所以你没有要夺取旭哥江湖地位的想法。可别人未必有你这样的胸怀啊!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旭哥这么做,从人之常情来讲也无可厚非。假如,你肯做回从前那个只知道帮他收点赌注赚点抽红的张啸天,旭哥肯定还会像以前那样实心实意地罩着你,可大哥,你现在还能回到过去了吗?”
听王烨说完,我不由地扪心自问“是啊,我还能回到从前了吗?”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抬头看看了墙上的钟表,时间显示是我和郝老板约定通电话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