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次的圣杯战争从一开始就变成了藏于幕后的某个存在用来达成目的的道具。”
莫德雷德走在最前面，领着一行人向圆藏山的方向前进。
他们现在正走在已经塌掉的冬木大桥上。
因为迦梨在新都的舞蹈，连接着新都和深山町的冬木大桥不出意外地在地震中倒塌了。
现在，整座大桥只剩下几根最基本的承重架苦苦支撑着。原本是人行道的狭窄道路勉强在水面上冒出一个头，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断裂。
从远处看过去的话，几人就像是在水面上踩着礁石行走一样。
“我们暂且称祂为代号A吧。”
莫德雷德小跳一步，跨过数米大小的水洼，落到另一边破碎的路面上。
听到她的话，跟在后面的几人心思各异。
以诺修斯想的是，名字禁忌（名之咒）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运作的，自己能不能也把它偷过来用一用。
只要提起名字就会被感知，这种玄乎的能力简直是情报战必备。
——他现在对这方面的能力有着相当程度的渴望。
以诺修斯并不怕有人想要他的命，甚至也不怕死。
他怕的是，“有人知道了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并因此想要他的命”。
简单来说就是对保密性十分敏感。
所以他不会跟高扬斯卡娅一起打圣杯战争。
原因就在于，打交道打多了之后，这群英灵很可能会用他们敏感到有点诡异的“狗鼻子”从他身上挖出点不好的东西。
以诺修斯不想被盯上，所以一直避免和英灵，特别是罗穆路斯接触。
如果只是因为对圣杯不感兴趣，那他完全没有必要和高扬斯卡娅切割得这么开。
至少如果在高扬斯卡娅行动期间，他能够站在一边欣赏她的“英姿”的话，这只兔子肯定会很高兴。
也许这么说会很卑鄙，但“利用高扬斯卡娅的感情，确保她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也在以诺修斯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话说回来，代号A……
是取了安哥拉曼纽（Angra mainyu）的首字母吗？
这取名方式，莫名有种古早电影的美感……
这家伙难不成还是经典派？
——以诺修斯的思维又开始发散了。
另一边，高扬斯卡娅听到莫德雷德的话，再次回忆起进入这个世界时看到的那个「阴影」。
那是在她受到呼唤，心情愉快地准备就这么出发的时候。
突然，猛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不停地发出警告。
“那里有着无法抗衡的东西”，“那里存在着绝对的天敌”——高扬斯卡娅的心中冒出那样的预感。
可是这个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脱离展开的召唤术式了。
在她挣扎着想要离开，至少要跳过召唤系统而使用聊天室的传送前往以诺修斯身边的时候，黑色的绸带突然缠住她的全身，直接将她拖出了所在的世界。
然后，在经过圣杯战争的召唤系统“漂流”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中，高扬斯卡娅偶然看见了。
——匿藏在漆黑之孔洞后方的，完全的「阴影」。
那不是能够「比较」的东西。
——高扬斯卡娅如此确信。
她不是持比较之理的兽，说出此言只是基于事实上的判断。
因为，那个东西，根本就是「无限」。
眼睛是「无限」，牙齿是「无限」，手脚血肉皆是「无限」，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发，都是「无限」。
哪怕祂根本没有器官这种东西，但高扬斯卡娅却切切实实地看到了令人满心厌恶的姿态。
人类世界一直有一个被证伪的妄想——永动机究竟是否存在。
对这个问题，高扬斯卡娅无法给出答案。
但若是问她，是否看到了“永动机”，那么答案是，“是”。
——那片「阴影」，在无限度地扩张。
若是类比到人类的身上，那么大概就是“从身上掉落下来的原子一下子变成了和自己一样的人类”。
其中究竟是否有损耗，高扬斯卡娅不得而知。
因为祂的“存在”实在太过庞大，膨胀到了高扬斯卡娅无法看清的地步。
她只能凭借着不断警报的直觉意识到一件事。
——若任由祂将整个世界都铺满，那自己也一定会痛苦地消失。
就像遇到了天敌一般，充斥在内心的，是完完全全僵立在原地程度的惶恐。
那种感觉高扬斯卡娅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虽然仅是短短一瞬的惊鸿一瞥，但她至今还是无法克服那种战栗。
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寒毛直竖。
——注重本能的野兽就是会有这样的烦恼。要是纯粹的光之高扬斯卡娅，反而会好受一点。
啊，真是的，为什么我非要自讨苦吃啊？
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萨洛斐尔大人身边吧。
——高扬斯卡娅不动声色地朝以诺修斯这边挤了挤。
一旁的亚瑟则是在想，这个“代号A”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这个剧本在亚瑟看来实在眼熟的有点过头了。
同样是被召唤。
同样是参加圣杯战争。
同样保护美少女。
同样是圣杯有问题。
同样有一个幕后黑手。
同样和其他从者、御主，一起拯救世界。
嘶……
好熟悉的剧情。
虽然细节对不上，但是整体也太像了一点。
那么，发挥一下想象力，会不会这里的幕后黑手也是一个beast呢？
因为它已经快要得逞了，所以梅林才叫我优先处理这里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此时还不清楚自己旁边就有着两只beast的倒霉蛋亚瑟陷入了沉思。
至于提亚马特？
提亚马特因为断了角，被以诺修斯放回第二宝具里休息去了。
“你们迄今为止的行动，其实都在代号A的预料之中。”
莫德雷德继续说道。
“无论是卫宫切嗣袭击暗杀者的御主、引来暗杀者的报复，还是暗杀者与骑兵爆发冲突，又或者是弓兵陷入偏执、最终被合力讨伐……”
“虽然因为一些原因而产生了微小的差错，但总体上，事态的发展一直在顺着代号A的意愿推进。”
“你是说，那个所谓的代号A想要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这对他具体有什么好处？”
高扬斯卡娅回到“精明的美女秘书”的状态，推了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方框眼镜，提出疑问。
“涉及到全球的超大型地震，引发这种夸张灾害的结果就是作为震源的冬木市被全世界注视。”
“先不说世界各大国肯定会派来烦人的炮灰，神秘侧也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理。”
“说不定还会有仙人和魔法使这种级别的家伙赶过来。”
“对付单个也许不成问题，但数量一多，总会出现麻烦的异常个体。那个代号A就这么自信自己能对付所有人，而不是在阴沟里翻船？”
高扬斯卡娅对此表示怀疑。
如果他真有这种程度的自信，那为什么要躲在幕后？
直接动手不好吗？
“嗯，但实际上，雅斯卡娅提出的是个伪命题。”
以诺修斯否定了高扬斯卡娅的说法。
“涉及到灾害，尤其是造成了巨大伤亡的灾害，人类是需要「反应时间」的。”
“为了社会不会彻底停摆，甚至崩溃，他们必定要分出绝大部分的人手来维持秩序，救援和安抚民众。”
说到这里，以诺修斯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微妙的高扬斯卡娅。
她是联想到了通古斯大爆炸吗？
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因为在她对“灾害”最深刻的印象里，并没有“救助”这一环节。
“神秘侧也许对此并没有太强烈的意愿，但他们不得不做。无论是时钟塔还是螺旋馆，亦或是圣堂教会，都不希望表侧的世界陷入到衰亡的境地。”
“而魔术师虽然能力出色，但在数量巨大的普通人面前，人手还是很紧张。”
“能分出精力来第一时间调查的，也只有远离尘世的彷徨海和正好有空的魔法使，还有零零碎碎的一些特殊人物。”
“更何况，代号A恐怕没有要和他们纠缠的意思。”
“没错。”
莫德雷德接上话茬。
“在大灾害结束的一瞬间，也就是女神迦梨被消灭，灵魂进入到小圣杯之中的时候，其实代号A需要的要素就已经足够了。”
“一位女神的灵魂，一个仙人为了不退场而违规登记在英灵座上的崭新灵基，再加上因大灾害而弥漫在全球的负面情绪……”
“嗯？等等，什么灵基？”
以诺修斯意外于，自己在莫德雷德的口中听到了陌生的词汇。
为了不退场而违规登记……
这也就是说……
“太公望还活着？”
以诺修斯看向高扬斯卡娅。
“不是吧？！”
高扬斯卡娅惊叫一声，停下脚步。
“那个眯眯眼是属蟑螂的吗？恶心，粘人，而且难杀！”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呀？！”
高扬斯卡娅感觉天塌了。
她之前还在为了干掉太公望这件事沾沾自喜，还化身邀功小子向以诺修斯求夸夸，结果你现在来一句他根本没死？
那她岂不是成了小丑？
这种事情不要啊！
“……先不管这个。”
“你接着说。祂想干什么？”
以诺修斯沉默了一下，看高扬斯卡娅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帮她把这事翻篇了。
他继续跟着莫德雷德往前走，高扬斯卡娅和亚瑟也赶紧跟上。
“正如之前所说的，代号A需要的要素已经准备齐全。”
“女神的灵魂和仙人的违规灵基，再加上全世界汇聚过来的负面情绪所提炼的真以太，足够代号A使用圣杯这个道具对这边的世界进行干涉，打开规模十分庞大的孔洞。”
“而那个被打开的孔洞，将会成为「神」在人世得到证明的通道，也可以称作「卵」。”
“就像……那个。”
莫德雷德伸手，指向远处的山体顶端升起的黑色太阳。
“那是！”
亚瑟惊愕出声。
高扬斯卡娅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因为天空上遍布着的，仿若飘带一般的漆黑脉络，他们刚刚才从某个喜欢跳舞的三只眼女神那里看到过。
但不同的是，迦梨使用圣杯牵引而来的“飘带”只有十几厘米到数十厘米的宽度，但天空上的最窄也有十几米。
光是宽度就有足足百倍的差距。
数量上更是完全无法相比。
若说迦梨牵引而来的是派对天花板上用作装饰的“飘带”，那么此刻在不知不觉间铺满了天空的便是“血管”。
云层之上，密密麻麻的黑色飘带几乎完全将天空封锁，令整片天幕看起来和平常的阴天没有任何区别。
这也是为什么除莫德雷德外的三人都没有察觉到异样，直到圆藏山上方升起黑色太阳才发现不对劲。
以诺修斯倒是还好，毕竟旁边还站着个阿胡拉·玛兹达。
看她优哉游哉的样子，估计情况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迫。
——但是高扬斯卡娅和亚瑟不知道啊。
他们只知道，之前迦梨借用小圣杯汇聚过来的魔力引发了世界级大灾害，而现在天空上有超越那个数量百倍甚至千倍的魔力。
听莫德雷德刚刚说的，似乎那个代号A还要把这些资源转化成真以太，而不是以太。
这tm谁不怕啊！
你说他要直接把整个地球炸了高扬斯卡娅都信。
“「孔」已经打开了啊……”
“那么接下来的步骤，就是把那个摧毁掉，对吧？”
以诺修斯对此并不意外。
满足条件之后第一时间动手是反派的基本修养，换作他也一样会这么做。
磨磨唧唧只会留下破绽而已。真要这么做了，要么是蠢蛋，要么连同这个行为本身也一并在计划之中。
要是他现在突然能使用第三宝具了，他甚至都不会去思考为什么，而是第一时间直接启动。
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又有谁能抓得住破绽了？
“是啊，你猜的一点不差。”
莫德雷德赞同地点点头，挥手唤出白马战车，抓住亚瑟跳了上去。
“所以，我们要发动特快列车赶往案发现场啦！”
她带着亚瑟往另一侧挤了挤，示意以诺修斯上去。
所以，我们刚刚为什么要徒步？
——亚瑟张了张嘴，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以诺修斯点点头，见高扬斯卡娅表情微妙，短暂的思考过后，选择用公主抱的方式带她上车。
“唔……”
高扬斯卡娅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不禁瘪嘴，幽怨地盯着以诺修斯的脸。
不是说好了我来当您的眼睛吗？
为什么我完全被蒙在鼓里，您却是一副什么都清楚的得意样子呀？！
兔兔我呀，真的要生气了！
——鼓着脸，高扬斯卡娅蜷缩在以诺修斯怀里，还往里面拱了拱。
“呦西！那么……”
“发车！”
莫德雷德甩动缰绳，战车朝着圆藏山全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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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藏山山顶，柳洞寺后方的水池旁。
一行人乘坐莫德雷德的战车降落到这里。
上方，漆黑太阳的边缘处源源不断地泛滥着黑泥。
黑泥从上面滴落下来，堆积在水池中。填满池子之后又从四周的缺口漫溢出去，顺着道路滚落到山脚底下，然后冲进城市之中，引发大火。
旁边没有任何人守着。
一个都没有。
“嗯……”
莫德雷德注视着漆黑的空洞，暗金色的瞳孔微微抖动。
在她的视点里，那片圆形的阴影仿佛某种生物的胚胎一般，正在缓缓蠕动。
“莫德雷德，你在看什么？”
亚瑟担忧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莫德雷德的观察。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他也学着莫德雷德，将视线投向黑暗的中心。
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发现。
“啊……不。我只是在想，这东西只需要放一个宝具就能摧毁，也就是说，拯救世界受万民敬仰的机会就放在眼前。到底该把这个机会交给谁呢？”
莫德雷德转了转眼珠子，随即露出笑容。
“哈哈哈，这么好的差事，就交给你了喔，老爹！”
“怎么样，你女儿我孝顺吧？”
莫德雷德大笑着，一巴掌拍在亚瑟的背上，巨大的力道差点没把他拍吐血。
这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吧？！
亚瑟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莫德雷德，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忍气吞声。
没办法，这就是老父亲的宿命。
这是你女儿，她喊你爹。
——仅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亚瑟在并不严重的问题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
看惯了自己的儿子——那个阴沉男莫德雷德的模样，再反过来看眼前这个阳光开朗大女孩……
亚瑟根本想象不了自己臭着一张脸跟她说“你不适合当王”的样子。
感觉拳头在蠢蠢欲动，想亲吻自己的脸颊。
也是因为这个，亚瑟虽然从见面开始就觉得莫德雷德的穿着太暴露，却一直没说什么。
——不想被可爱女儿嫌弃多管闲事的老父亲belike。
唉。
行吧，反正我也就只是个圣剑发射器罢了（悲）。
绷着脸，亚瑟又一次举起圣剑。
说起来，这届从者里好像就属他释放宝具最频繁来着？
可恶，誓约胜利之剑可不是什么喊着“米斯卡莫斯卡”就可以随便乱挥的神奇妙妙工具啊kora！
怀着微妙的心情，亚瑟挥出圣剑。
“『Ex——”
“——calibur！』”
光之洪流奔腾着，打碎了高悬在天空中的黑色太阳。
以诺修斯瞟了眼无动于衷的莫德雷德，挑起眉毛。
真是，顺利得有点过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