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何易蓁和昭庆长公主的关系颇为不错,作为皇家唯一的公主,昭庆长公主身份尊贵,连带着何家将来也势必前途无量。
来到临安这么久,景延月对临安的局势也有所了解。
临安如今分为两派,一个是以文臣之首叶相为首的主和派,另一个是以武将之首的枢密使丘广臣为首的主战派。
当日景延月找的京兆尹,就是丘广臣的门生,而这位兵部的何尚书,也属于丘广臣的人。
两派之中,官家更倾向主战派。
不过,无论是叶相还是丘广臣,都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官家不会全盘信任。
但何家不一样。
何家的女儿与昭庆长公主关系不错,是有机会成为皇帝的信臣的。
因此,如果何家私通金人,问题绝对要比想象中的严重。
江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他眉头紧皱,朝着属下挥了挥手:“你们继续调查,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是。”
属下悄声无息的退下了。
“景夫人,你怎么看?”江晏扭头看着景延月。
景延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初来临安,不了解其中的门道。
犹豫了一下,景延月轻声道:“何易蓁来找过我,就是兵部尚书的女儿。”
“她也想要军令,但是兵部尚书不许。”景延月不知道这两件事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她只是淡淡地在阐述事实。
江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他的目光落在景延月身上,开口道:“不管是不是何家,都足以证明,内鬼确实存在。”
江晏说到这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
倘若真的是主战派出了内鬼,很有可能窃取主战派和金人的作战计划,后果不堪设想。
“朝中一直存在一股顽固势力。”江晏说到这时,表情淡漠,却带着丝丝冰冷,“他们一直指责母亲的行为是牝鸡司晨,认为母亲就应该呆在家中相夫教子。”
只是在刹那间,景延月就明白了江晏的意思。她想获得军令,就要在明面上把她的军功拿出来,但这样就会引来暗中之人的忌惮,以牝鸡司晨为名,阻止她上战场。
但如果不拿出军功,景延月无法凭借自己拿到军令。而她想要在大衍获得自保的资本,唯一的路子就是拿到军令,培养出自己的势力。
利弊很好权衡,她自重生以来,英国公府对她不错,以景延月的眼光来看,英国公府一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包括那位昭庆长公主。
她不用担心从一个泥潭跳到另一个泥潭。
既然这样,她也不是拘小节的人。
景延月才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便听到江晏道:“景夫人,嫁到我家只是权宜之计,我可以与夫人签订协议,夫人的嫁妆我一份都不会懂,只要夫人想和离,我绝不阻拦。”
江晏开口,目光真挚和认真:“夫人,我们需要你。”
景延月脸上淡淡的,带着一种孤狼的气质,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浅浅勾了勾嘴角,道:“合作愉快。”
她很少信任别人,战场上,她谁也不信。
只有最亲密的战友,值得她交出后背。
来到大衍后,景延月一直没有真正信任过谁,她就像一匹孤狼,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在暗中对每个人露出獠牙。
但她能看出江晏脸上并不作伪的真诚,她忽然觉得,尝试合作一次也不错。
至少这一次,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
“合作愉快。”江晏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眼底是一闪而过的狡黠和得逞的意味,“景夫人,既然这样,咱们做戏也该做全套。”
他顿了一下,开口道:“江将军太生疏了,叫我江晏。”
“江晏。”
景延月开口,唤了他一声。
江晏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景夫人,和姓沈的和离以后,如果他来找什么麻烦,欢迎来英国公府找我帮忙,如果你无处可去,英国公府的大门也会为你敞开。”
“多谢。”景延月愣了一下,还是不习惯和人这么清净,她只是道,“不麻烦了,我在自己的宅邸住就好。”
江晏也并不失望,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景夫人,那我又该如何称呼你呢?”
“叫我名字就好。”景延月思索了片刻,答道。
“好的,延月。”江晏轻声道。
景延月没察觉什么,她只是问了一句:“不出意料的话,我什么时候能上战场?”
既然选择了英国公府这条路,景延月和英国公府必然是一同出征的。
江晏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得看青阳城的情况,官家已经派人去支援了,如果青阳城没有失守,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如同一把利刃,带着点点锋芒:“如果失守,要么投降求和,要么殊死一搏。”
江晏说到这时,脸上带着些许冷意。
景延月已经知道了青阳城的重要性,那是大江的隘口,几乎是临安之前最重要的一条防线。
如果青阳城还在,是北伐还是谈和都好说,因为大衍不至于遭到生死危机。
一旦青阳城失守……就如江晏所说,要么俯首称臣,等着金人慢慢蚕食,要么殊死一搏,谋求最后的一线生机。
而那位年轻的官家,会怎么选择呢。
景延月的心中没有答案,诚如她了解战事,却并不了解大衍的朝局,她是一把利刃,固然可以为大衍夺得胜利。
然而在大衍的党争之中,有比胜利更重要的东西。
景延月抿着唇开口,声音很轻:“我知道了。”
至少眼前的这个少年,是真心站在她这一边,真心为大衍考虑的。
“所以,如果青阳城失守,朝中必然引来一波主战派和主和派的巨大分歧,细作很有可能浑水摸鱼,造成更大的破坏?”
江晏点了点头,开口道:“所以我们必须早做准备,真正的战争不只发生在战场上。”
真正的战争不只发生在战场上。
江晏的这句话,让景延月没有来头的一阵心悸。
“我们已经身处名为临安的战场上了。”
江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