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漪眉宇间没有波澜,只是轻轻颔首,吩咐叶曲带着乌厌去了。
狩猎场的仆侍总管听见是贵人来,急忙整了整衣衫,一脸谄媚地迎了出来,心中盘算着如何把握住这次的机遇。
可他所见的并非想象中那般光鲜亮丽的贵客,见到的只是乌厌以及手拿令牌的叶曲,随即就被几个侍卫打扮的人按在了地上。
乌厌手持匕首,在仆侍总管惊恐的尖叫声中,连刺了数刀,才将这仆侍总管送上西天。
……
峥西王府的人都收拾完毕、准备上马车出发时,叶曲领着乌厌回来。
乌厌暗色的衣衫湿了一角,显然是沾了血迹。
此时峥西王府的车队即将出发,乌厌根据吩咐上了最后一辆马车,与甘白七喜几人坐在一起。
马车一路摇晃回到峥西王府,年关之前的狩猎算是彻底结束。
京城世家也没有再组织什么活动,草原二皇女等人滞留京城许久,也该回到草原。
所以女帝下旨,命峥西王府养子岑逾白与草原二皇女哈布尔,举办亲事。
这场婚事办得盛大,迎亲队伍所经过的长街、峥西王府、驿馆皆被装扮得红彤喜气,数十个仆侍肩抬手抗数十红漆木大箱子,嫁妆队伍排的老长。
这场婚事关乎草原与南华国的建交,女帝凤君亲自前来观礼。
峥西王府府门两侧挂了火红的灯笼,红绸自屋檐垂落,随风轻舞,积雪也被扫的一干二净,地上铺了软毯给贵人垫脚用,府内更是三步一个炭盆,五步一个仆侍。
岑逾白从宫中暂住的宫殿出发,以峥西王府作为场地拜堂。
峥西王、岑漪作为王府的主人,皆穿了正式的衣服,迎接每一位到来的宾客。
在宾客入席后片刻,接岑逾白的马车便到了。
草原二皇女哈布尔率先跨过王府大门,随后极为熨贴地伸手搀扶岑逾白。
此时乐曲声响起,观礼的众人皆发出欢呼声。曲乐声也愈发欢快热闹。
前院的喜庆声音已经响了一天。
砚安都没午睡,只在岑漪房内愣神。
他瞧着府上受了赏赐满脸喜色的仆侍,以及院子中作为装饰的正红绸缎,在被喜气带动的同时,又有些感慨。
别说什么宴请拜堂,他是外室,就连这府内随处可见的正红的料子都不能穿。
砚安衣柜里有几件橘红、玫红的衣裳,可砚安都下意识的躲开红色。
“殿下,可需要备热水沐浴?”甘白瞧见岑漪回到院子,上前接过岑漪的大氅挂在衣架子上。
“不必,等晚一些的吧。”岑漪走进内室,一眼瞧见砚安正低头看书,只是砚安这书看的认真,都没听见岑漪进来。
“岑逾白已经随草原人一同出发了。”
岑漪撩了撩砚安耳边的碎发,随后,她以一种近乎宠溺的姿态,轻轻抽走了砚安手中紧握的书,那书页间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砚安自沉思中抽离,蓦然间,只见岑漪轻巧地将他手中的话本子抽走,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妻主,只是些杂书。”
世家大族是不喜让子女看话本子,说话本子没有用的杂书,里面的内容还容易误导信纸不成熟的子嗣。
若子嗣经常看画本子,会被说成不学无术。
要是家中小侍喜欢看话本子,就会被指责心术不正、有狐媚惑主之嫌。
岑漪瞧了一眼封皮,见又是一话本子不禁打趣。
“阿安很喜欢看话本子啊,既如此,明日我便吩咐下人,为你搜罗些更好的话本来,”岑漪折了书页衣角以作标记,将话本丢远。
砚安接着岑漪刚刚的话。
“表公子已经随着草原二皇女走了?”
“是啊,仪式刚结束不久,岑逾白与哈布尔出发,此刻恐怕已经出了城门。”
砚安想起岑逾白的脸孔,以及那次的陷害,只感觉此人确是奇怪。
他曾那般费尽心思地讨好峥西王,言谈举止间,无不透露出对岑漪的倾慕之情,令人误以为他情深似海。
然而,砚安如今细细思量,方觉自己或许错解了岑逾白的心意。他所追求的,或许并非是与岑漪的儿女情长,而是一个身份高的妻主。
现在他做了草原二皇女的夫郎,有南华国做后盾,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妻主,现在将近年关,从南华国到草原要多久?”
岑漪倒了杯热茶喝,闻言略微思索了一下。
“约莫半月的路程。”
砚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从谷城赶到京都,用时不到五日已让他深感疲惫与漫长。
这半月的路程,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也是艰难。
就如砚安所想,岑漪也说出了与砚安差不多的话。
“岑逾白这一去,不说路上有没有人阻挠,就说草原冬日的冷风与大雪,他都未必能受得了。”
岑漪叫七喜端了糕点,细细的而吃了几块。
“只是这条路是岑逾白自己选的。”
“表公子自己选的?”砚安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困惑与探寻,有些不解。
表公子的婚事不是草原皇女看中了表公子,表公子接了旨又见是草原二皇女,才高高兴兴的应下吗?
岑漪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可记得与我有婚约的林家公子?林公子就是被人推荐给二皇女,可林家是清流文官,就算是磕破了头也不愿意让儿子外嫁他国,君上也对嫁给二皇女的人选苦恼,母亲便透露了一些给岑逾白,是岑逾白主动接近草原二皇女,并且在宴会上……”
岑漪凑到砚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砚安惊的捂住嘴巴,一双眼睛睁大了看着岑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母亲原本还担心二皇女不认,准备了好些证据,可这婚事意料之外的顺利。”
缓了半晌,砚安才放下手。
“天呐……”砚安喃喃,第一次听说这样出格的事情,又有些感叹岑逾白的行动力。
“只是就像我与你说的,草原那里风俗不同,岑逾白过去定然会吃很大的苦头,他与王府的情感也不过尔尔,等同于没有靠山。”
岑漪所说的苦头,在岑逾白到草原时就格外明显。
哈布尔身边不仅有几个十分受宠、又出身草原贵族的侧王夫,还有十多个貌美的男奴。
岑逾白过去不仅被哈布尔亲信图达挤兑,还被所有草原男子排斥。
巨大的风俗差异,让岑逾白哪都不习惯,甚至使唤不动男奴烧热水。
天知道岑逾白过的是什么日子,他靠着哈布尔,几经算计日子才算是过得舒坦了一点。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