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时候,一年级的科林·克里维遭到了袭击。
他和洛丽丝夫人一样被石化了,像个活死人一样躺进了校医院。
突然间,所有人的防范意识都有了质性的飞跃。
你很难在学校里看到形单影只的人,但失去猫咪挚爱的管理员费尔奇除外。
他经常独自在事发地点徘徊寻找可疑的人,或者悄悄隐蔽在走廊的某个拐角处找学生们的差错,千方百计地关他们禁闭。
普洛弗更是对艾莉奥丝寸步不离,要是调皮的妹妹出意外受了伤,他可没法儿回去跟父母交代。
艾莉奥丝起初有些怀疑那只诡计多端的狼人。
可仔细一想,他袭击后大可以把克里维生吞活剥了,如果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他干嘛大费周章地来学校害人呢?所以,她渐渐打消了这样的疑虑。
星期四的晚上又是一月一次的月圆夜,艾莉奥丝以生病为由翘了一堂晚间的天文课。
喝了狼毒试剂的她躺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天空的星星忽明忽暗,但她没有精力去体会星穹的奥秘,这场变身快要耗费完她全身的力气。
倏忽间,她的眼前闪现出一道黑影——又是他。
该死,为什么要在她这么脆弱的时候出现啊!
艾莉奥丝伸手掏出的魔杖因为抑制不住的颤抖而滚落到了船板上,她只能紧紧咬住牙关望向他——那抹黑暗中的银色,被微风吹动的银色,藏匿着诡谲秘密的银色。
皎洁月光下,她的黑发逐渐褪变为细软的银白毛发,纤柔的手演化成了毛茸茸的狼爪,而蜷缩的身躯在他眼皮下无所遁形地幻化为幼小的狼身……
狼人缓缓蹲下,一只手提起她的后颈,一只手拨弄她的耳朵,凑近探求他期盼已久的答案。
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她连叫他住手的力气都没有。
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银色也越来越模糊。
她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座深渊,周围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莉奥丝睁开了眼睛。
身体的不适感舒缓了许多,但疲惫依然占据所有感官。
“你好像很难受。”狼人说。
“是啊,拜你所赐。”艾莉奥丝愤恨无力地看着他,气若游丝。
狼化是对人类最狠毒的惩罚,而纯种的狼人不用体会这样的痛苦。
“我也没想到过会这样。”
他的眼里似乎流露着某种不可思议的情愫——歉疚。
狼人也会歉疚吗?
假设说这是演戏的话,他的演技可比课堂上波特的表演更精彩。
“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艾莉奥丝哂笑着问。
狼人摇摇头:“不知道……我无法确认,纯粹无瑕的银白,却夹杂着几缕突兀的黑……我不知道。”
“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只狼。”艾莉奥丝垂下眼皮,虚弱地说,“也许她对你很重要,但不是我,放弃在我身上打探什么线索吧。我是温德尔家的小女儿,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巫师,千百年来的血脉从来没有变化过。”
“她的确很重要,所以我不会放弃。”狼人说,“而至于你,我很抱歉,这世界上没有能治疗狼化的方法。”
“我当然知道。只是,你信守承诺没有再伤害别人……也或许是我,身为不伦不类的狼人的我,想给改过自新的同类一个机会……我其实天真的抱有过,狼人与人类和平共处的幻想,到时候,我是不是就不用成为父母的拖累,我的处境是不是就能好过一些,包括一些同样狼化的人,他们,他们也应该有着和我一样的心情……”
狼人因为她的话变得呆滞,浅紫色的瞳孔随之骤缩。
从巫师嘴里说出对狼人没有偏见的话语,简直比梅林现世还难。
他甚至有一刹那怀疑是自己在簌簌风声中产生的幻听,但艾莉奥丝仍抱着自己,喃喃着酒醉般的梦话:“可我太弱小了……作为巫师,我的魔法一塌糊涂……作为狼人,我的力量身不由己。”
狼人望着满月,沉吟道:“魔法的事情,我确实无能为力。但是,我可以教你一些狼人的招数。”
艾莉奥丝什么也没说,船中渐渐飘荡起她清浅的呼吸声。
狼人安静地在这里守着她,他迟钝地想,这或许会是他狼生中第一位巫师伙伴。
他为她赶跑发光蕈蚊,摘掉弗洛伯黏虫,直到远远听见普洛弗的脚步声从帐蔓后传来,他才放心地离开了船屋。
第二天晚上,艾莉奥丝在寝室的窗户外又看见了那只狼人。
他也实在是太胆大包天了,竟然在有人的时候出现!
还好潘西正敷着生黄瓜眼膜,趁着还没被发现,她急忙拉上了窗幔把自己关了进去。
拉动窗幔的动静太大了,潘西疑惑地问:“你在干嘛呀?”
“我……我想近距离地感受湖水的涌动。”
“好吧,那你等会记得把它打开哦,我不喜欢太黑乎乎的环境。”
“好,我会的!”艾莉奥丝郑重承诺道。
解决了潘西的疑虑,现在该专心对付湖里的狼人了。
“找我做什么?”艾莉奥丝怕他看不出来,用极其夸张的嘴型无声地对他说,“我已经给你说得很清楚了。”
“上来,老地方。”
他微笑着指了指上方。
透过森绿的湖水,他的眼瞳莫名阴寒。
“不。”艾莉奥丝朝着他做了一个x的手势。
坦白说,她对昨天的谈话有记忆,但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能从一只狼人手里学到什么特别的招式,如果学到了,那岂不是彻底沦陷成了一只狼人吗?
“我会等你。”狼人说完,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湖底。
望着他熟练的泳姿,艾莉奥丝禁不住怀疑他到底是一只狼人还是一条美人鱼。
但管他是什么呢?她才不要去自讨苦吃!
让他等着去吧,吹吹冷风清醒一下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