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缩小了信息范围,莱西亚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别灰心,你总会找到的。”艾莉奥丝安慰道。
他没有立刻回复,风忽然变得好大。
莱西亚低沉地说:“我又要走了。”
沉默拉响了离别的钟铃。艾莉奥丝点点头,收回眺望月亮的目光望向他的眼睛。
“大概什么时候?”
“可能再过几天吧。”
“舍不得吗?”艾莉奥丝打趣问,“你是不是也对英国有了一点感情?”
“不是对英国……”
“趁这几天,我再多给你准备一点饮料。”
“我不想再喝它了。”莱西亚说,“喝了它,想念的味道就变得又苦又涩。”
“那就不喝了。”艾莉奥丝捧着脸说,“想我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莱西亚的眼睛变得雪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想你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他总是说些令人咋舌的话,而这个问题又引得她发笑。
“你总希望我不要想你,我以为想念是不被允许的。”
“那我现在允许了,只要你不再对我那样……”隐去的描述让艾莉奥丝感到难以启齿。
“我明白。”莱西亚笑了起来,微弯的眼睛像冻结的湖泊中最澄净的冰凌,他将右手放到自己的左胸上,对她说,“我会单纯的、克制的、用心的想念你。”
她恍然察觉自己得到了埋藏在苍茫雪地里的稀世瑰宝。
那是一颗原始的、纯粹的、没有被教化过的赤诚之心。
“要摸摸我的尾巴吗,艾莉?”他小声地问。
艾莉奥丝有些心动,这么大的尾巴,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可狼人的尾巴哪能随便被人摸呢?他会不会是随口一说?
“真的可以吗?”她期待地问。
“当然。”
莱西亚的尾巴从她的头顶放下,她闻到一股皂荚的清香。
它环着她的后背擦过左肩,轻柔地将她包裹了起来。她的上半身顿时滋生了浓烈的暖意,哪怕是熊皮和火龙皮制作的大氅也不会比这更暖和了。
他的尾巴在飞雪里待了太久摸起来有些湿润,可依然丝丝分明,光滑又细腻,很柔软,她好像把云朵捧在了手心,她想一直拥抱下去。她摸到他的尾巴尖时,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尾巴也变得很烫,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要是我的尾巴也能有你这么大就好了。”艾莉奥丝感慨道。
“我们狼人族曾经也有一些侏儒,是当初为了传承白狼血脉而近亲交配的幼崽,他们除了自保能力弱、智力低下、寿命短以外,都挺好的。”他一脸真诚地想要给她一点慰藉。
艾莉奥丝气得不想再和他讲话,于是把半张脸都埋进了毛茸茸的尾巴里。
——
开学第一天的占卜课上,特里劳尼教授开始教大家看手相。
他们要查看的第一条是生命线,艾莉奥丝注意到自己的生命线很长,一直延伸到手腕,等到她和布雷斯交换观察的时候,她却看的是他的感情线。
在他的中指和无名指下方有一条半圆形的金星环,这说明他的异性缘极好。
小拇指朝着食指延伸的线条有些杂乱,甚至呈锁链状,又说明他十分钟情,但情路坎坷。
艾莉奥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手相好像不能预测出她和布雷斯是否般配。
“怎么了?”布雷斯笑着说,“从你的表情来看,我大概是命不久矣了。”
他难得有这样逗她的兴致,也许是圣诞节的聚会让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了。
艾莉奥丝红着脸摆了摆手:“哦,不……当然不是。”
“我打算创办一个绘画俱乐部,你愿意和我一起吗?”布雷斯转移了话题。
“绘画俱乐部?”她感到茫然。
“嗯,成为创办者可以锻炼领导能力,还可以丰富毕业后求职的履历。我们只需要邀请学校里对绘画有兴趣的同学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讨论画、创作画,时机成熟的时候或许能举办一场画展。”
“我当然很愿意。”艾莉奥丝毫不犹豫地说。
完全不是因为他的阐释说服了她,仅仅因为他是布雷斯,她哪里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短短两天,布雷斯和艾莉奥丝创办绘画俱乐部的事情就在学校传开了。
前来报名的学生很多,其中有一大半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想来瞧瞧两个创办者之间是否真的有什么暧昧的小火苗,可在为数不多的碰面中,他们发现,布雷斯和艾莉奥丝的互动普通得不能够再普通。
连对绘画一窍不通的西奥多也加入了俱乐部,他说他得支持艾莉奥丝的一切事业,更何况这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过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不希望除了占卜课以外,危险的布雷斯又多了一个可以和艾莉奥丝独处的机会。
艾莉奥丝为了能和布雷斯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在寄回家的信件里会询问黛西大量关于绘画方面的问题,她巴不得能够多了解一点只有维斯塔家才知道的秘技去讲给布雷斯听,这样她的价值就无可取代了。
时间过得很快,在艾莉奥丝返校后经历了第一次狼化后,莱西亚便离开了。
那天他们一起躺在船里,星光洒进湖底,月亮也很圆满。她枕着他温暖柔软的大尾巴,他们都变成了狼。她很喜欢这个夜晚,她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是个怪物,他蓬松的毛发、同频的脉息让她感到安心。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我狼化之后才打算离开?”艾莉奥丝问。
“你是因为我而狼化的,我当然得对你负责。”莱西亚回答得理所当然。
“好吧……算你有一点责任心。”艾莉奥丝已经能够很坦然地面对这个话题了。
她有些发困,却还是强撑着眼皮问:“这是我们最后一个月圆夜了吗?”
莱西亚偏过头看着她问:“你会希望再见到我吗?”
艾莉奥丝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会。”
他满意地回头仰望星空:“那我会陪你很多个月圆夜。”
艾莉奥丝疑惑地看向他,他说:“我之前说过,狼人间有感应彼此的秘法。”
“你打算教给我了吗?”她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莱西亚突然凑近艾莉奥丝的左耳。
他的呼吸拍打在她的毛发上,她耐不住痒,耳朵不受控制地上下摆动。
“你的耳朵好小啊,艾莉。”他在她的耳畔低语,仿佛有一根羽毛在轻扫她的耳廓。
就在她舒服得想要睡过去的时候,莱西亚猛地用牙刺穿了她的耳尖,她瞬间疼到清醒。
虚弱的艾莉奥丝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逃窜,她想骂他,可他的舌头在柔和地舔舐她受伤的耳朵,又疼又酥麻的感觉让她说不出话。
她想,他是不会伤害她的,她也就什么也没说。
直到她忍不住难受地闷哼了一声,莱西亚便立刻用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哄她:“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他的话语含糊不清,语调又湿又黏,她的耳朵也是如此。
柔软的舌尖在她的耳廓打转,声音像挤压出泡沫的海绵。
她渐渐分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她快要睡着了。
艾莉奥丝虚着眼睛看见莱西亚拔下了自己的绒毛,又将她耳后的毛发混在一起系成了一个结,随后他用利爪割破了腕部,将发结印在渗血的伤口处,嘴里默念着神秘的贝奥图克咒语,那根发结似乎变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箍在他左腕的手绳。
莱西亚拿出了一根细小到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棍子,那是他连续七天用新鲜的心血浸泡过的茶梗耳钉,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对意识模糊的她说:
“你拥有了我,艾莉。”
“也拥有了可以随时抛弃我的权利。”
“从现在开始,我的全部都属于你。”
“在你真正想念我的时候,叫我的名字,我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会想你,也请你想我吧,我会等待你想我的那一天,我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