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看着虞无疾的身影消失,才进了院子,迎面瞧见月恒拿着衣裳出来,大约是要去寻她。
“看来是奴婢多虑了。”
月恒一眼看见了她身上的衣裳,不由笑起来,陆英想起刚才虞无疾的落荒而逃,也低头笑了笑。
先前虞无疾一直笃定对她无意,可方才的眼神呢?
她阅人无数,可以肯定,那眼神绝对不清白,从虞无疾刚才的反应看,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他确定那根本不是什么长辈对晚辈的怜惜时,事情就会水到渠成了吧……
她一直沉甸甸压着的心,此时终于松快了些,事情比预想的要顺利,她起初还以为要些日子才能出成效,没想到这才几天而已。
大约是先前太过倒霉,也该时来运转了。
月恒端了药过来,她仰头喝下,又想起来陆夫人,心头一阵发苦,却强行压了下去。
今天难得有件喜事,她不想破坏心情,不想去想旁的。
因着这点欢喜,晚饭她多用了两口,夜里就又吐了起来,这一折腾,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消停下来。
外头却又闹了起来,隐约有说话声传过来——
“陆家的东西,我们陆家人凭什么不能用?我们不用,岂不是都便宜了陆英?”
陆英窝在软榻上,冷笑出声,还真是沉不住气,昨天她刚用手段平了账,今天就找过来了。
说起来,他们还真是一家人,都把陆家的东西,当成自己的。
陆英仿佛从这些人身上看见了自己的丑陋,却并未觉得羞耻,人性贪婪,只要她手段正当,想要什么都不为过。
“让日升去看看,闹腾可以,别太过火。”
月恒连忙去喊日升,却还不等找到人,外头的动静就消停了,她出去看了一眼,很快就回来禀报:“姑娘,少师方才出去处理了。”
陆英一顿,心里起了点波澜,这不是虞无疾第一次为她处理事情,虽然她并不需要,可仍旧喜欢这种有人为她操心的感觉。
那会让她觉得,自己也是可以懈怠,可以休息的,不必一直这么绷着。
昨天的举动,用处似乎比自己想的还要大。
“看来我得出去道个谢。”
话虽这么说,她的目光却落在了箱笼上,她记得自己有件百蝶穿花裙,她嫌太花哨,太娇俏,一直没敢上身,今天倒是刚好拿来穿。
“月恒,你帮我找找那件衣裳。”
月恒却站在原地,满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
陆英抬眸看过来,月恒笑得十分勉强,“没……今天风大,要不姑娘你还是别出去了。”
这话有些不对劲,陆英侧头看过来:“到底怎么了?”
月恒似是说不出口,嘴唇开开合合,始终没说出来,陆英索性自己出门去看,刚巧看见虞无疾迎面走过来,她一抬眸就见虞无疾身边跟着个姑娘。
等两人走近一些,她才看出来,那是陆静柔。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陆英并未多想,抬脚迎了上去,可还不等走到近前,就瞧见陆静柔拉住了虞无疾的胳膊。
脚步忽地顿住,她没再上前,陆静柔却看见了她,朝虞无疾低声说了句什么,男人很快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大步走了过来:“身体如何了?”
语气温和,姿态随意,身上已经不见了昨天的仓皇,恍然像是回到了几个月前两人初相识的时候。
陆英心里却是一沉,先前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她素来是个敏感的人,能清晰地感觉到,虞无疾眼下的态度不是她想要的,她有种自己在对方眼里,和旁人没有任何不同的错觉,昨天的那不清白的眼神,像是一次臆想。
她仰头看着虞无疾,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虞无疾没有躲闪,只是咧嘴一笑,带着惯常的疏懒:“看我做什么?”
陆英的心又沉了几分,她垂下眼睛:“没什么,劳累少师记挂,已经无碍了……少师这是从哪里来?”
虞无疾侧了下头:“昨天不是没能在陆家逛一逛吗?今天刚巧遇见小五,就让她引路,到处走了走。”
陆静柔连忙上前,“少师还说我路引得好,说回头要带我出去使衙署逛逛呢,呀……”
她忽然捂住嘴,“我忘了,少师不许你进使衙署的,我不是故意提这茬的,姐姐你别怪我。”
陆英听得直想笑,陆静柔和陆承业是一母同胞,她站在对方那边不奇怪,可想争家产就老老实实地去谈生意,整天用这些手段来恶心她做什么?
“你这半年,都没月钱了。”
陆静柔一僵,求助地看向虞无疾。
“你先回去。”
虞无疾开口,陆静柔只当他会为自己出头,哪里肯走,她想看见陆英被教训的样子。
“舅舅……”
她撒着娇开口,虞无疾眉眼一冷,她顿时被唬住,慌忙闭嘴,转身跑走了。
可她走了,两人反而安静了,虞无疾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要和她计较。”
她不想陆英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动怒,带累自己的身体。
可听在陆英耳朵里,却像是回护。
“怎么?少师是觉得,我在欺负她?”
虞无疾拧眉,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怎么会给了陆英这种错觉,但也没打算解释,今天偶遇陆静柔是个意外,却是刚好可以借着她来敲打一下陆英。
“你们毕竟是姐妹,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
陆英一耳朵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她冷笑出声,“那少师,也用昨天看我的眼神,去看五妹妹了?”
虞无疾这次没有否认,可说的话却越发恼人:“陆英,昨天的确是我失礼,但不是你想的那样,男人劣性,本是如此,我这个年纪还没成婚,难免会荒唐些,昨日换了旁人,我也一样……”
“少师这是打定主意不肯承认了?”
陆英一口打断了他,她攥紧拳,胸腔控制不住的剧烈起伏,她以为让虞无疾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旖念,事情就会简单起来,可谁能想到,根本不是这样。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这话说得近乎尖锐,虞无疾的脸色也沉了下去:“陆英,是谁在自欺欺人?我的话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
陆英又想起了云霄楼里那双冷漠的眼睛。
她心头一跳,却又强行压下,只是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转身就走,可虞无疾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我已经去信京城,请母亲为我相看人家,不日就会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