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静默过后,众人大怒。
族老大怒,抖着手指着陆英:“你这个孽障,大逆不道,竟然还敢提断亲?给我把她抓过来,看来今天不动家法是不行了!”
众人一拥而上,一簇火舌却陡然蹿了出来,陆英不知何时竟点燃了垂幔,祠堂多木,秋日又干燥,这一下,火舌瞬间就沿着垂幔窜上了房梁,并迅速蔓延开来。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后退,陆长清气得浑身发抖:“反了,真是反了,你竟然敢烧祠堂!”
祠堂?
陆英仰头看着那火势扩散。
这是陆家人的祠堂,不是她的,毕竟她在那族谱上,连个名字都没有。
“快让她住手!”
陆父拽了一把陆夫人,急得变了脸色,他的祖宗们可都在这里,眼看着那火势已经蔓延到了灵位上,他急得直冒汗,却根本不敢去救火。
“英儿,别点了。”
陆夫人颤抖着开口,“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快住手吧。”
陆英微微侧了下头,是她刚才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
“从你为了陆承业,将我带入绝境时起,你就不是我的母亲了。”
陆夫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英儿,你别这么说,母亲经不得你开这种玩笑……”
陆英不再开口,只站在火海里,静静看着她,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安静胜过千言万语,强烈的不安潮水般涌上来,看着眼前的陆英,陆夫人双腿一软,跌做在地。
她好像,真的要失去自己的女儿了。
“不,不行……”
她挣扎着开口,可这世上唯一在乎她心情的人,被她亲手推开了。
看守祠堂的下人被火势惊动,纷纷冲了进来。
陆长清眼睛一亮,音调顿时拔高了几个度,“把她给我抓过来!”
下人们连忙上前,一把将陆英从火海深处拽了出来。
陆英跌倒在地,被浓烟呛的咳嗽不止,陆夫人哆嗦着上前:“英儿,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陆英咳得直不起腰来,却仍旧挥开了她的手。
陆夫人又委屈又难受,勉强开口:“英儿,母亲当你刚才的话没有说,你以后不能再说这种话,母亲怀胎十月……”
陆长清一把拉开她:“还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他脸色铁青,眼神却近乎狰狞,陆英不想认陆家,这是想私藏她自己买卖香料的路子啊,这个贱人,怎么敢的?
“今天列祖列宗在上,就替我做个见证,今天我就活活打死她!”
他捡起刚才混乱中掉在地上的鞭子,抬脚朝陆英一步步逼近,“贱人,这都是你自找的。”
陆英艰难止住了咳嗽,却因为这番话再次笑起来,“打死我?你敢吗?”
她仰头看着陆父那张狰狞如恶鬼的脸,笑得轻蔑,“你想要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陆长清被戳中了心事,脸色瞬间沉了几分,那种被拿捏着命脉的无力感再次涌上来,他阴恻恻开口:“我就不信你的嘴能有这鞭子硬,今天你老实说出来就算了,若是不肯……”
他咬牙,眼底闪过毒辣,“我就打到你说!”
话音未落,地面陡然颤动起来。
众人都被唬了一跳。
“莫不是要地动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顿时慌乱起来,纷纷退出了祠堂,陆夫人被人群携裹着朝外冲去,一时间祠堂里只剩了还跌坐在地的陆英。
“英儿……”
似是陆夫人在外头唤了一声,陆英慢慢坐起来,只当没听见,她擦去脸上的灰烬,挣扎着站起身,却并未出去,只是拿起灯烛,重新将被扑灭的火点燃。
祠堂火势再起,却已经没人顾得上了,众人头也不回地往外头去,可要往更远处跑时才发现路竟然被堵住了。
数不清的人堵在了街口,身上的衣裳却十分眼熟,那是陆家铺子的伙计。
这个时辰,他们本该下工回家的,此时却整整齐齐地聚集到了这里。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陆长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虎起脸来看着众人,试图摆出东家的架子来。
绸缎铺的掌柜岑娘子上前屈膝见礼:“咱们听说姑娘不见了,特意来找人的,见这边起火,想来是姑娘给的消息,就都过来了。”
陆长清愣在原地,原来陆英刚才点火,是因为这个……
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人,一股浓重的畏惧涌上心头,她知道陆英在陆家铺子里声望高,却不知道能到这个地步。
“她没在这里,你们都散了吧。”
他努力挺直腰杆,抬抬手,试图挥散众人,可眼前那么多掌柜,却仿佛没听见一样,动都没动。
他又心虚又气恼,脸色比方才逼问陆英的时候还要难看。
“祠堂又起火了!”
有人惊呼一声,终于有人再次发现了起火的祠堂。
众人纷纷回头看过去,惊惧之下大喊出来:“快去救火啊,那是陆家的祠堂,那是陆家的根啊!”
然而陆家的伙计们仿佛聋了一般,仍旧纹丝不动。
几个陆家族人试图去救火,还被他们抓了回去,牢牢困在了原地。
“你们想造反吗?”
陆长清色厉内荏地开口质问,却无人理会,他呆站在原地,面对陆英时的狠辣嚣张,已经再不见半分。
他求助地看向同族兄弟,祠堂大门却吱呀一声响,陆英踏着一地火舌慢慢走了出来。
她身形狼狈,衣衫脏乱,还有火烧的痕迹,脊梁却挺得很直,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嘶哑着嗓子,一字一顿道——
“诸位今日,就替我做个见证,我陆英自今日起,与陆家再无关系,自此以后,恩断义绝,死生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