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按理说吃了那么久的高价粮食,即便陆家还有卖铺子的钱,可也不到浪费的地步,今天有平价粮,不会不来买的。
莫不是又在琢磨着出幺蛾子。
她思忖片刻,还是让人去陆家看了一眼,日升如今不用再去城门施粥,当即自己讨了这个差事,亲自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满眼都是幸灾乐祸。
“夫人可知道为何陆家那般消停?”
“别卖关子。”
陆英嗔怪一句,日升眼底恶意不减,“前阵子陆家缺粮,家里的粮食不够,就一直苛待陆静柔和……”
她咳了一声,将陆夫人三个字含糊了过去,“陆静柔饿得受不了,就说要出来求姑娘你,求你卖粮食给他们,陆家人就信了,让她出了门,谁想到她这一出来就没再回去,还是苏玉察觉到了不对劲,去看了藏银子的地方,这才发现银子都被她拿走了,连铺子的地契都没了,现在的陆家是真的山穷水尽,想卖铺子筹银子都不行。”
陆英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层变故,一时颇有些惊讶。
“有件事夫人还不知道吧?”
日升忽然又开口,陆英满眼困惑:“什么?”
日升的声音压低了些,“陆家旁人都顾不上陆承业了,可苏玉还惦记着,陆承业让人递了消息出来,说狱卒能偷偷把他换出来,苏玉就动了这个心思,找到了狱卒和对方商量这件事,好巧不巧的,被陆静柔听见了。”
陆英嗤笑出声,这大约是压弯陆静柔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她应该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母亲和兄长,从头到尾都只将她当成一只筹码,只要用得到,就会毫不留情地甩出去。
“他们大约和我一样,都没将陆静柔放在眼里。”
陆英话里满是嘲讽,日升却不得不点头,“的确如此,所以他们才被反将一军,如今人财两空,别说陆承业出不来,苏玉也未必活得下去。”
“去追陆静柔,别的我不管,地契给我还回来,那可都是我的。”
日升点头应声,遣了人去追陆静柔,又问起陆家:“他们怎么办?陆氏毕竟是个大族,就算他们没钱,也会有人接济,不至于活不下去,咱们要不要落井下石?”
陆英忍不住摇头:“你对陆家还是不够了解啊,不着急,看好戏吧。”
陆家没让日升等多久,在确定银子被盗走之后,陆家立刻找去了族里,他的腿被大房打伤后,还没好全,是被苏玉搀扶着一瘸一拐走到族长门前的。
“咱们不去报官吗?”
苏玉忍不住开口,陆长清大骂她愚蠢,“你没见陆英那副嘴脸吗?现在去报官有人敢管吗?”
他越骂越生气,“你个蠢货,看看你养出来的孩子,一个偷老子的盐,一个偷老子的钱,当初就不该接你们仨回来,就该让你们在外头饿死!”
说到极怒之处,他抬手给了苏玉一巴掌,苏玉被打倒在地,嘴角顿时出了血,她呜呜哭起来,却又招来一顿责骂:“你还有脸哭,快来扶我,敢摔了我,我打断你的腿。”
苏玉立刻禁了声,连忙爬起来扶着他继续往前,陆家族长的宅子离得不远,两人很快到了地方,苏玉上前去叩门,里头有人问了句是谁,苏玉连忙自报家门,里头就再没了动静。
苏玉瑟缩地看了眼陆长清:“老爷,他们该不会不想管我们吧?”
“不可能!”
陆长清一口否决,“现在城里又不缺粮了,他们凭什么不管我们?要不是我们一家,他们哪住得上这么大的宅子?”
他一把推开苏玉,亲自上去敲门,话里却没有丝毫刚才的嚣张,反倒十分卑微:“老叔,你开开门我是长清啊,我现在遇见点困难,你手头宽裕吗?先给我点粮食吧。”
里头仍旧没有反应,陆长清耐着性子又敲了敲门,话说得越发卑微,片刻后里头终于有了动静,像是有人走了过来,陆长清大喜:“老叔,是你吗?”
“外头是长清吧?”
“是是是,老叔,快开门。”
大门却纹丝不动,只有一声叹息飘了过来,“老叔知道你日子难过,可你不该来这里。”
陆长清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不等他问出口,里头的人再次开口:“我知道你日子不好过,可你来这里,万一让陆英也记恨上我们怎么办?”
陆长清这次听明白了,怒气直冲头顶:“老叔,你有没有良心?当初可是你们撺掇我把陆英带去祠堂的,你们以为陆英会放过你们?”
“所以我们得指望你了。”
族长的声音再次传出来,听得陆长清眉心一跳:“指望我什么?”
“你去求求陆英吧,负荆请罪,磕头求饶,总之只要能让她不再为难陆家,她想怎么办你就怎么办。”
陆长清气得浑身发抖,抖着手指着门板,你了半天都没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族长愁苦地叹了口气:“长清,你也别怪老叔狠心,这也是为了陆家啊,你也不忍心看陆家就这么倒下吧?你是陆家的男儿,你的命都是陆家给的,为了陆家牺牲一下也是应当的。”
这话十分耳熟,曾经他无数次拿着这话去压迫陆英,却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这话竟然会成为别人针对自己的工具。
“做梦!”
他气得双目充血,狠狠啐了一口,抬起拳头狠狠砸向门板,“你给我滚出来,没有老子,根本没有你的今天,你还想牺牲老子?做梦,你给我滚出来!”
门吱呀一声响,竟是真的被他砸开了,他目露凶光,狠狠看向前面,却只瞧见下人五大三粗的身影,他陡然反应过来,转身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