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有一条朔河,发源于高原雪山,然后横穿境内,一路流向大海。
朔州之所以有沃野千里、良田万顷,正是因为朔河分出了大大小小许多支流,灌溉了沿岸数不清的土地。
一块块整齐的土地分布在两岸平原,春风召召,一望无际的碧绿色充斥在天地之间。
密密麻麻的百姓身影遍布大地,肩扛钉耙镐头,穿梭于一条条田埂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安定。
顾思年带着翁文济、汪从峰还有朔州刺史程彦几人漫步田间黑土,一起欣赏着万民劳作的景象。
“壮观呐。”
顾思年注目远望,感叹道:
“就在两年前,北伐大军途经此处的时候还是成片成片的荒地,杂草丛生,今日已然变成沃土良田,程刺史这两年没白忙活,辛苦了。”
“呵呵,还是朔州的土地底子好啊。”
程彦呵呵笑道:
“这两年咱们吸纳了不少流民入凉,每家每户都分个十几二十亩地,再由官府租借给他们农具,提供粮种,有了自己的地,百姓们耕种起来自然尽心尽力,生活也有个盼头。
这一套咱们在琅州雍州用了好些年,做起来得心应手。”
相比于凉州幽州两位刺史,程彦已经跟了顾思年好些年头,朔州的事务几乎没让他操心过。
“到底是王爷从琅州雍州带过来的老人,程大人做事就是让人放心啊。”
汪从峰唏嘘道:
“即使在中原富饶之地也难见这样的良田千顷,看了这些,才会觉得我大凉国泰民安,蒸蒸日上!”
本来巡视朔州的垦荒情况是经略使府的差事,翁文济跟着顾思年来就行了,但汪从峰说早就听闻朔州乃北境粮仓,闻名已久,便跟着一起过来看看。
“汪大人说得对啊。”
顾思年负手而立:“百姓们过日子无非图个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只要让他们有地种,国家自然强盛。
今年新开垦的荒地有多少?
以前朔州可是被誉为北境粮仓的啊,咱们得让这儿恢复以前的荣光。”
程彦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
“新增流民两万余人,每家每户都按人口分了田,差不多有十几万亩新田。
此外咱们还按照王爷与经略使府的意思出动驻军垦荒,除了驻扎在前线朔风城的两万精锐,朔州境内剩余的一万步卒由陈煦陈将军统帅,沿朔河平原开垦荒地,种植粟谷,差不多也开垦了五万亩农田。
等到了今年秋收时节,朔州收上来的田赋必定大涨一截!”
程彦的眼睛里冒着精光,像他这种从底层一步步走出来的刺史大人似乎最爱与田地打交道,看着朔州的良田越来越多,打心底感到开心。
“这么算的话,一名士卒需要开垦五亩田地?”
顾思年思索了一番:“会不会太多,影响平日里操练?”
“王爷放心,绝不会让将士们负担过重的。”
程彦很自信地回答道:
“这个数字是下官与苏经略使、褚将军一起商议出来的,一人五亩地不算多。
毕竟现在无战事,哪怕是军中的新兵也操练了一年,哪儿需要日日操练。
我们还规定了地里的收成七成给官府,三成归士卒个人,这样的话将士们的积极性就会大涨。”
“好主意啊。”
顾思年微微点头:
“再加上原有的饷银,军粮,足够让一家人丰衣足食了。”
汪从峰犹犹豫豫地问道:
“咳咳,王爷,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汪大人但说无妨。”
汪从峰这才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纸说道:
“下官从经略使苏大人那边誊抄了一份去年军费的开支,虽然各营各军的略有不同,但臣得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一名边军士卒每日需要消耗的口粮大约为三斤,一年就是一千斤上下,折合白银七两左右;
每人每个月的饷银为六钱,一年下来又是七八两,再加上额外的军械、被褥,供养一名边军一年的成本差不多是十八两。
王爷,这个数字可是比中原驻军高了四五成,三州驻军二十万,还有不少巡防营的士卒,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年得花几百万两白银。
对咱们来说是不是负担太重?”
“唔,没想到汪大人管着提刑按察司,对边军的开销还这么清楚。”
顾思年笑了笑:
“汪大人说得对,咱们供养边军的成本确实比中原驻军都要高,这份军饷几乎能与京军主力持平了。
但汪大人别忘了,在边关当兵是真要与燕人玩命的,指不定哪天就死在战场上,他们死了,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
这些饷银并不算多。
本王自从领兵以来就明白一个道理,不能让将士们光靠一腔热血去打仗,要让他们吃饱肚子、要让他们的家人衣食无忧,他们上了战场才更踏实,更安心。
开支负担确实大,但这些银子是在保大凉江山的平安,一定得花!”
“王爷说得有道理。”
汪从峰在沉思片刻之后苦笑一声:“还是下官短见了。”
“哎,无妨,汪大人毕竟不是边关人更不是军中人,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正常。”
顾思年并不介意,然后无意间瞄到了汪从峰手里握着的纸张,好奇道:
“咦,汪大人誊抄用的还是宣纸呢,熟宣?”
“王爷好眼力。”
汪从峰呵呵笑道:“老臣习惯了于宣纸上写写画画,呵呵。”
“这品相倒是第一次见,不知是哪种宣纸。”
“澄心堂宣。”
接话的不是汪从峰而是翁老大人:
“这种纸盛产于江南,遇墨不散,软硬适中,以前在京城经常见人用。”
“呵呵,翁老大人识货啊。”
汪从峰很随意地说道:“这么多年我用惯了这种纸,其他宣纸写起来总觉得不称手,所以此次入凉整整带了几大箱过来。”
翁文济接着说道:
“王爷还不知道吧,别看汪大人平日里不声不响,实则也是颇有名望的书法大家,对用纸的要求比寻常人高得多。”
“竟有此事!那倒是本王孤陋寡闻、有眼不识泰山了,怪不得每次看汪大人呈上来的折子总觉得赏心悦目,字迹确实是不错。”
顾思年很是诧异,不声不响的汪从峰竟然还是个书法大家,让他刮目相看。
“哎呦,王爷折煞下官了!”
汪老大人连连摆手:“全天下谁不知道王爷文武双全,书法更是一代翘楚,下官哪敢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
王爷若是喜欢这纸,改天老臣送一些去王府。”
“别了。”
顾思年摇了摇头:“本王岂能夺人所爱?”
“哈哈哈!”
众人齐齐笑出了声,氛围很是融洽。
小六子恰好在这时走到了顾思年身边,低语了一句:
“王爷,云阁主有消息传来,说是那件事查出眉目了。”
“噢?”
顾思年的眉宇瞬间一凝,看来安凉阁查了一两个月,总算是查到神秘组织的行踪了。
瞧着顾思年的表情有所变化,翁文济好奇地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
“噢,没事没事,不过是凉州有些军务需要处理。”
顾思年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漫不经心地说道:
“接下来里面就劳烦翁大人替本王巡视吧,我要回一趟凉州。”
“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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