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神鹰平原
从朔州关外跋涉千里,好不容易逃回来的申屠景炎总算是回到了皇帐,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候在帐外。
皇帐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毕竟如今是非常之时,多点小心准没错。
距离贺兰山决战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申屠景炎是星夜兼程往回赶,一路都没有休息,活生生跑死了四匹马。
他见识到了什么叫亡国之象,各族逃亡的难民百姓随处可见,还有一些从战场上逃得一命的残兵败将,人人失魂落魄。
整个草原都在传贺兰山大败,三座巨大的京观斩断了草原人的脊梁。奔袭京城的申屠策也死了,六万精锐全军覆没,要不了多久凉朝就要大举征伐北燕,报仇雪恨。
这次北燕杀了那么多凉人,可想而知凉军的复仇会有多激烈。
草原被一股绝望的气息笼罩。
回到神鹰平原之后他还听到了风声,申屠枭没有死,被随行亲兵拼死救了下来,只不过身负重伤。
躬身低头的申屠景炎虽然脸上写着沮丧两个字,但内心却有一种莫名的狂喜!
既然父亲重伤,那就一定要尽快确定储君人选。现在申屠策死了,大哥申屠景霸重伤,早就成了废人,四哥申屠景灵虽然一直帮着父皇处理朝政,可整个草原都知道他从来无意皇位。
还剩谁?
只有自己了!
申屠景炎突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最大的赢家。
“大汗有令,召七皇子入帐!”
“儿臣遵旨!”
申屠景炎长吸一口气,缓步走入帐内。
可等他入帐之后却发现申屠枭并不在帐内,正中主位空空荡荡,两侧倒是坐着不少文武大臣,病殃殃的申屠景霸也在右首上位。
所有臣子都将目光投了过来,他们的眼眸中似乎带着些许莫名的意味,看得申屠景炎很不舒服。
贺兰山一场大败,不少随行的文武官吏都死在了战场上,在座的大多是一些留守草原德高望重的老臣。
申屠景炎看向了左边首位的一名老者,皱眉问道:
“斡勒大人,父汗呢?”
斡勒察,大燕四族之一斡勒族的老族长,申屠景灵的母亲就是他的女儿,年过八十,算是朝中资历最老的大臣了。
老人微挑眉头,平静地问道:
“陛下问话,七殿下兵败朔风城,致使十五万大军一朝尽丧,该当何罪?”
申屠景炎心头一颤,只好低着头答道:
“回父汗,儿臣知罪,实乃顾思年太过卑鄙阴险,奸诈无比!”
“七殿下,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斡勒察冷冷地说道:
“十五万精锐全军覆没,连累贺兰山大军兵败。
此战首罪,怕是得七皇子担着了。”
“什么!”
申屠景炎豁然抬头:“为何是我担着!我为草原尽心竭力,拼死一战,岂能我来担这个罪名!”
“殿下不是立过军令状吗?三天之内拿不下朔风城,以军法论处!”
“这……”
申屠景炎被这句话给噎住了,因为大战之前他确实在申屠枭面前立下过军令状,好像没毛病。
“来人!”
随着斡勒察的一声怒喝,帐外走进来六名彪形大汉,一下子就把申屠景炎给围住了。
申屠景炎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一股恐惧油然而生,高呼道:
“你们想干什么!我要见父汗!父皇在哪儿!”
“拿下!”
几名壮汉当场摁住了申屠景炎,他愤怒地吼叫着:
“混账!本殿乃是皇子!你们在做什么!莫非要造反!
放开我!我要见父皇!”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账!”
“放开他。”
就在这时轻飘飘的声音响起,一道人影终于从后帐走了出来,只不过不是申屠枭,而是四皇子申屠景灵。
申屠景灵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有什么话,说吧。”
“四哥?”
申屠景炎愣了一下,紧跟着喊道:
“父汗呢,我要见父汗!朔风城大败不是我的错!”
“不要喊了,你再也见不到父汗了。”
申屠景灵面无表情地说道:
“先帝已于昨夜崩逝。”
“什么!父汗,父汗走了?”
申屠景炎目瞪口呆,为何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申屠枭死了,那谁继承了汗位?
两侧的文武官员突然站了起来,朝着申屠景灵躬身行礼,齐声高喝:
“臣等参见大汗!大汗万年!”
“轰!”
申屠景炎只觉得脑子一阵天旋地转,懵了,他懵了,继承汗位的竟然是申屠景灵!
怪不得,怪不得帐中官阶最高的是斡勒察,而申屠景炎以前的那些亲信大臣一个都看不到,原来申屠景灵已经趁着自己不在,登基继位!
“兵败之责,必须有人承担。”
申屠景灵轻轻一挥手:
“从今日起,贬你为庶人,放牧去吧。”
现在的申屠景灵高高在上,短短一句话就决定了申屠景炎的命运。
这么多皇子斗了几十年,没想到坐上汗位的竟然是最没有野心的老四。
听到自己被贬为庶人,申屠景炎怒目圆睁,破口大骂:
“谋逆!你们这是谋逆!我要看父皇的遗诏!没有遗诏,就是你们害死了父汗!
申屠景灵,你我都是皇子!你没有资格处置我!”
申屠景灵的目光中多出了一丝冷漠,喃喃道:
“本想给你一条活路,没想到你却如此冥顽不灵。
此时此刻,你应该派纳刺归回族调兵了吧?想着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就带兵进攻神鹰平原,强行夺取汗位?”
申屠景炎瞳孔一缩:
“你,你怎么知道?”
“我?草原上有什么事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申屠景灵冷笑一声:
“你就不要做梦了,此时此刻,纳刺一族已经被灭掉了。”
申屠景炎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怎么会,怎么会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申屠景灵迈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七弟,你的野心太大了,大燕的皇位,轮不到你来坐。”
直到此刻,申屠景炎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跪倒在地拼命地磕头:
“四哥,是七弟不好,求求你饶我一命!臣弟日后必定尽心竭力,辅佐陛下!”
申屠景灵不为所动,表情冷漠,刚刚他给过活命的机会,可以他自己不珍惜。
“大哥,大哥你帮我说句话啊!”
见申屠景灵不理自己,申屠景炎扑倒在申屠景霸的脚下:
“大哥!求求你,替我求求情!”
申屠景霸一言未发,只是默默将头扭到了一旁。
申屠景炎的心凉了一截,痛哭流涕:
“为什么,我们,我们是兄弟啊!”
“噗嗤!”
一柄弯刀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后背,申屠景炎浑身一颤,血溅当场,倒地毙命。
鲜血在帐中缓缓流淌,为了皇位拼搏半生的他倒在了自己最不在乎的哥哥面前。
群臣也在这一刻恭恭敬敬地跪下,朗声高喝: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万年!”
申屠景灵负手而立,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意,无比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