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佑殿。
九福将装有官燕的青白玉扇形盒子,用力放置在桌子上,气的脸颊都要鼓起来了,“扶摇宫的那个一等侍从执棋,真是和他的主子一样的伪善。还说什么送来几个懂得药理的侍从来伺候主子怀孕,依奴看来,他们这就是光明正大的往咱们宸佑殿安插眼线。”
陆今疏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盯着那青白玉的盒子看了一会儿,冷笑道,“偏偏太女殿下看不出来他是在装模作样,还以为新娶的这位太女君是个贤良淑德的。他又是允许本宫乘着轿子去请安,又是送各种补品,本宫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收了他的东西,就要在太女殿下的面前夸赞他,可真是什么便宜都让他给占了。”
九福见陆今疏似乎是气到了,连忙倒了一杯热茶端给陆今疏,“都是这位新进门的太女君太过阴险狡诈,太女殿下是女人,哪里能懂后宅的这些弯弯绕绕。”
九福说到这里,抬眼示意四周站着的侍从们都退下,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主子,奴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太女君主子不是想要做好人吗?那主子就大大方方的用他送来的东西,您只要随便吃出个什么好歹来,就能把残害皇嗣的罪名扣在他头上。等到那个时候,太女殿下对他只有厌恶的份,您也就不用再看他那一副伪善的嘴脸了。”
陆今疏的左手手掌抚在自己的小腹上,对于九福这一番话,他承认,他有些心动了,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傅亦璟既然敢把他的人和东西,明目张胆的塞到本宫这里,就说明他没有要害本宫孩子的想法。现在对于本宫最重要的,就是把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某些仇怨,能不结就不结了。就当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了。”
九福连忙笑着道,“主子一定会把太女殿下的长女,平平安安的生下来的。”
陆今疏按着自己腹部的手加重了些力度,他眸中的神色变得十分柔和。太女殿下对他的喜爱,随时都可能会削弱甚至消失。若他肚子里这个真的是个女儿,那后半辈子才是真的有依靠了。
自从傅亦璟嫁进东宫以后,他就开始觉得很不安。长得好看,有背景,还有手段,当这三个条件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时,注定会很轻易的就能挤压掉别人的生存空间。
被傅亦璟那样的记恨上,上官序大概很快就要倒大霉了。
是夜。
凌姝墨宠幸了一名叫做常宁的公子,因为是太女君抬举上去的人,所以,谢长宁直接越过小侍,被册封为了正五品的常侍。不仅如此,傅亦璟还专门翻阅了古籍,从诗句“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出自两汉曹植的《洛神赋》)若流风之回雪”中,给谢长宁挑了个“云”的封号。
而和谢长宁一同被挑选出来的齐鹤彰和碧水,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两个人都只得了小侍的位分,和薄荷一起住进了南院。谢长宁却被傅亦璟特许,仍然可以住在扶摇宫西边的德阳殿里。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碧水就被气的胸闷气短,连续失眠了好几晚上,都没缓过来。
下午的时候。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小雪。
凌姝墨身上披了一件白狐狸毛的大氅,也没撑伞,就这样一路悠闲的往碧波湖的方向走。
薛芜说他又排练了一支新舞,正巧前两日天气转冷,碧波湖面结了冰,薛芜就打算在冰面上为凌姝墨展示舞蹈。
凌姝墨到碧波湖畔的时候。
薛芜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了。
凌姝墨第一眼看到的,是薛芜那出水芙蓉般的美丽面庞,随后,她的视线一路下移,最后定格在薛芜那只简单缠了几圈绷带的赤足上,“你也不怕被冻死?”
薛芜双手抱臂,手掌用力的摩擦了几下,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虽然他冷到连心脏都在打颤,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极为美好的笑容,“殿下不觉得在户外看臣侍跳舞,更有意境吗?”
说话间,几片雪花飘落在薛芜白皙光洁的肩颈上,刹那间就化作了晶莹的水珠,水珠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目的光彩,仿若是一颗颗剔透明亮的宝石。
凌姝墨看着如同雪中仙子一般的薛芜,不由得笑了,“的确是很有意境。”毕竟,室内可没有碧波湖面这样广阔而美丽的展台。
薛芜几步踏上了冰凉的碧波湖面,身着月白色纱质的舞裙,长袖翩翩仿若流水清泓,小巧的银色铃铛点缀于裙摆之间,随着他的身姿盈盈舞动,空灵清脆的铃声也随之弥散在空气当中。
凌姝墨看着薛芜的身姿,渐渐朝着湖中心的方向靠拢。这支舞蹈在此时到了高潮部分,薛芜纤腰灵动,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裙摆翻飞间,薛芜回眸冲着岸上的凌姝墨露出笑颜。
凌姝墨正看的聚精会神,然而,下一刻,前方传来“咔嚓”的冰面破裂之声,薛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暂的尖叫,整个人就跌进了冰窟窿里,水花和冰渣齐齐飞溅而出。
凌姝墨这个时候才认真去看结冰的湖面,由于湖面是这两天才冻结上的,整个碧波湖表面的冰中间薄、两边厚。
正常人走上去应该是不会坍塌的,但薛芜跳舞,大部分用的是足尖点地,又不停的在冰面上跳跃,把薄薄一层冰面给踩塌,可以说是大概率事件。
凌姝墨不知道薛芜是怎么想的。薛芜可能压根没想到这一层,也可能是为了讨好她,所以,甘愿冒着可能会失足掉进冰水里的风险,来跳舞给她看。
凌姝墨个人比较偏向后者,她皱着眉头呵斥道,“有没有会水的侍从,还不赶紧过去把薛贵侍给救上来!”
碧波湖畔一阵的兵荒马乱。
薛芜总算是被人给救了上来。
他现在再也不复刚才冰雪仙子的美感,整个人成了个落汤鸡。
突然,把薛芜给救上来的侍从尖叫出声,“天呐!怎么都是血?贵侍主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凌姝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薛芜的裙摆上沾满了红褐色的血块。她将自己的狐狸皮披风解下来,裹在薛芜身上,然后将人打横抱起,往离碧波湖畔最近的湖心亭走去,“快去把张太医给请过来,他的腿可能被湖水下面的碎石子,或者冰块之类的东西给划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