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几乎每一份拜帖,都有想拜师的意思。
委婉点的是说自家有丹道天赋很不错的弟子,想问唐墨收徒标准;
直白点的,就如上清药堂张子凌所写:「在下愿尊唐阁主为师」
唐墨其实还挺欣赏这人的,天赋、人品和口碑都很不错。
但他没打算收嫣儿以外的徒弟了,交好倒是可以。
都浏览一遍,唐墨没发现疑似丹灵根者的拜帖。
刚才醒来他也用神识感知过了,至少在家这片没有共鸣。
“嫣儿,这三天可有比较值得注意的访客?比如没留拜帖让你传口信的,或者看起来比较奇怪的。”
阮嫣儿捏着下巴:“叶宗主算吗……?她看起来挺奇怪,若不是师娘拔剑且叶璃师姐玩命拦着,大概宗主就要闯上楼看望您了。”
“那人脑回路有问题。”唐墨耸肩,“啥时候她不奇怪才算奇怪。”
“那应没了,倒是有个瞧着比瑶瑶还小的姑娘,来咱店里逛过两圈,买了几枚常用的丹。”
阮嫣儿好笑道:“对了,她来时正好碰上玄乐长老自斟自饮,还很热切地问那酒哪买的,想给她爹爹带回去点。”
唐墨点点头,没太当回事。
他直觉认为另一位丹灵根者应该是来过的。
反正现在醒了,继续营业,唐墨相信对方还会上门。
“对了,你师娘和黎伯母呢?”
可阮嫣儿神情竟犹豫起来,似乎在顾忌什么。
“嫣儿直说。”唐墨有些急,直接站起,“她被人气着了?还是哪不舒服?”
阮嫣儿忙解释:“这…师父,您别急,不是不愿说,只是嫣儿也不知师娘怎么了。”
“您睡了后,师娘就一直缠着黎伯母似乎想问什么事,但伯母在打哈哈,还说您给储备的灵力不够了,她也得睡几天,反正就很像逃避,然后……”
阮嫣儿咽口唾沫:“昨儿下午师娘忍不住了,看出来伯母是装的,她们在后院待了一会,然后师娘就一直……”
“一直怎么了?直说。”
“不吃不喝,谁来她也不搭理,就在后院树底下坐着,跟您入了无我境界似的。”
阮嫣儿担忧道:“黎伯母去哄了两回但没用,然后伯母真没灵力了,对了她现在就在您脖子上。”
唐墨抬手摸到玉佩,应该是未曦给戴回来的。
他开始用灵力温养丈母娘,嫣儿继续叹道:“但晚上师娘还是会回您这屋,回来后如何嫣儿就不知了……我还没见师娘这么低落过。”
唐墨长长叹一口气。
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她守元诀的事,却已经瞒不住了。
丹灵根共鸣啥的放一放吧,得先把爱人哄好了。
“你师娘现在在哪?”
“后院树底下,刚照料完人面花。”
唐墨心里很不是滋味。
分明很难过生气,却还是自己消化,连发泄一下都不。
哪怕和黎烟吵个架呢。
甚至还不忘照顾人面花……
她的懂事体贴,让唐墨心里麻麻的疼。
他承认这事自己欠考虑了,总觉得未曦要强,她天纵奇才,难以接受再也无法精进突破的事实,痛苦于不能亲手复仇。
甚至怕她再次有诸如“出生是错误”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
他是想替她扛下一切重担,却忽略了,其实未曦并不脆弱。
她是很坚强的人,否则无法独自行过那般坎坷。
而他和黎烟的隐瞒会让未曦觉得被伤到,他们不相信她有面对现实的能力与勇气……
-
当唐墨悄悄来到后院,就见黎未曦低垂着头靠坐在树下。
柔顺的黑发垂在两旁,遮掩她的面容,像她将悲伤藏在心底一样,不愿轻易叫人看了去。
形单影只,夕阳余晖将她的影子勾的好长。
唐墨脚步很轻,但黎未曦仍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尽管没有抬眸看来,手指却攥住了衣角。
他轻声走过去,席地而坐于她身边。
黎未曦仍没说话,没有看他,脚尖抵在一起无意义地蹭着青石砖。
她其实很清楚,唐墨和黎烟的隐瞒是为了她考虑,更别提他做了这么多,玩命炼制菩提再生丹……
她理解,为他这般诚挚的爱与付出而感动不已。
可她却控制不了难过,黎未曦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被这样爱着宠溺着,细心保护着…她还在挑剔什么呢?
也许是修道之路断绝了?
亦或是黎烟前天那句“别去送死,别被仇恨遮蔽了双眼”?
可就算不为母亲复仇,黎未曦自己和魔界安家的仇,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但她已没能力了,唐墨决定代替她复仇……并承担那些风险。
而她要承担的是他闯魔界,可能会出意外、甚至失去他的风险。
太多情绪和纠结交织、碰撞,似乎没有一个答案是她想要的。
而且除这些以外,隐隐还有一些埋怨。但黎未曦尚不知道自己在埋怨什么。
或者说她不敢深想。
黎未曦为自己现在这模样感到难堪。
这时唐墨的肩膀试探性靠了过来,贴上她的。
黎未曦没躲,抿了抿唇默认他的示好,妥协似的将身子的部分重量反馈给他。
于是他们默契的谁都不说话,只肩并肩沉默相依。
二人抱膝而坐良久,抬眸望着夕阳落回远方山谷,又遥望璀璨繁星铺满夜空,自己也身披温柔的月色。
从相爱开始,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对外冷淡的未曦在唐墨身边,总会像个不谙世事的好奇宝宝,随便扯个话题,两人都能漫无边际聊上许久。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共享同一份沉默,但不觉尴尬,反而新鲜的温馨。
温养好的黎烟能重新控制人偶,她做贼似的在通往后院的门处露出半张脸,偷看这家庭纠纷解决的如何了。
他们都假装没看到。
黎烟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有点煞风景,想着既然女婿醒了,肯定能把这事处理好,便悄悄离去等好消息了。
黎未曦终于侧过头来,鼻尖泛红,几分没藏住的委屈从眼尾和嘴角逃逸,扎进唐墨心腔。
“阿墨……你身体如何了?”
她的嗓音带着久不发声的沙哑,第一句话仍是在关心他。
夜幕下,唐墨心里下起一场骤雨。
“未曦……”
“嗯?”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