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与不甘。
顾清欢今日不慎失算,错将对手轻看。
一个不受宠的妃嫔,还孩不如一个忠诚耿耿的奴才有用。
沈砚转身走到桌旁,悠然自得地撩起衣襟下摆,缓缓坐下,姿态中尽显不容置疑的威严。
顾清欢惶惶不安,靠着墙壁,看着沈砚嚣张又放肆的举动,缓缓地喘着气,只听他幽幽开口:“奴才今儿本不想动手的,无奈,娘娘非要自寻死路。娘娘近来郁郁寡欢,心思沉闷,太医院的记录里,字字句句皆是您心绪不宁的见证……娘娘忧思烦闷,郁结在心,备受折磨,今日终不堪忍受,上吊自尽。”
“娘娘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顾清欢咬咬唇,不敢回应,只以愤愤的目光作为无言的抗议。
“妃嫔轻生,其后果之严重,恐累及家族,非同小可。”
沈砚稍作停顿,微微沉吟,又道:“不如这样,娘娘今日散心在醉心湖畔,一不小心失足落水,溺毙而亡……这个故事又如何?”
顾清欢听不下去了,心中惊骇难当,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双耳,全身颤抖。
“只要娘娘想听,奴才还有很多很多呢。”
沈砚言罢,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奴才不敢说有多大的本事,但对付娘娘,奴才还是胸有成竹的。一尺白绫,一杯毒酒,一针见血,手段之多,足以让娘娘大开眼界。”
顾清欢喘息不止,终是心灰意冷,认命似的开口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本宫今日若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本宫还有家人,还有父亲,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沈砚见她还心存傲气,不屑一笑:“您说顾大人?顾永康卖女求荣的行径,早已传遍京城,如今虽说还担着官职在身,但在朝中却是备受众人鄙夷。顾大人的仕途如何,娘娘该心里有数,不然您何必为了皇嗣,折损自己的身子呢?娘娘深知,唯有自己步步为营,方能寻得一线生机。娘娘可曾想过,娘娘今时今日为何会受奴才的欺凌轻蔑,还不是因为娘娘有一个无能又愚蠢的父亲,他既不能护娘娘周全,反而惹出诸多麻烦。”
顾清欢听完这番话,内心如同被狂风暴雨肆虐过,零零碎碎,满地狼藉。
沈砚此人,看得极准。
言语犹如利刃,精准无误。
她的确是恨极了父亲,又不能不做顾家的女儿。
父亲在朝中无交好的同僚,所谓的人脉,不过都是用银子维系下来的虚假人情罢了。
沈砚见她终是归于沉静,再次冷静持重道:“奴才今日的所作所为,的确可恨,但奴才的手段和办法也的确有用!这瓶药是奴才送给娘娘的。用不用,怎么用?奴才已经交代给小喜子了。之后的,全看娘娘自己的意思。如果娘娘还心存记恨,掂量着拿这来反咬奴才一口,牵连到皇后娘娘和皇长子殿下,那娘娘真的就是在作死了。望娘娘念及大局,三思而后行。”
顾清欢无言咬唇,唯有低头。
沈砚今日还是没有对她下死手,只把事情缓了一缓,还让小喜子看住了人,提醒他再敢心软,便是死期。
…
国舅爷大闹医馆的故事,已经在天桥说书人的嘴里,来来回回变换了七八个版本,在市井巷陌间流传开来,引得众人津津乐道。
有人说,国舅爷和周檀绍积怨已久,这才明里暗里地不对付,顾清语曾经也是侯府的人,这才无辜被牵连了去。
还有人说,这是宫中的两位娘娘在斗法,她们不敢在皇上面前争风吃醋,便让家里人在外头针锋相对。
最离谱的莫过于是说,国舅爷早年看上了顾清语,结果被周檀绍横刀夺爱,等顾清语又被侯府撵了出来,国舅爷便心存报复,尔虞我诈……
小翠听了这些传闻,气得直跺脚:“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荒唐东西,编排些无稽之谈也就罢了,竟还口出秽言,平白玷污了姑娘的清誉,糟蹋姑娘的名声。”
顾清语听了却是想笑:“从前都是咱们听别人的是是非非,而今,风水轮流转,咱们倒是成了主角。”
小翠不解道:“姑娘您都不生气啊?”
顾清语摇摇头:“生气,气的也是自己。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还不如听个热闹,免得闲来无事。”
小翠心中满是不平:“说来说去都是二爷不好,但凡他肯为姑娘出一出头,那国舅爷也不敢上门找茬。”
顾清语见她比自己还记恨周檀绍,便让她去门口看一看:“你瞧,街对面那间茶馆,是不是有什么异样之处?”
“啊?”
小翠忙跑到门口,四处张望,盯着茶楼门口看了又看,又急匆匆地跑过来道:“姑娘,那茶楼怎么了?”
顾清语轻轻一笑:“那茶楼的老板,之前曾经是咱们这里的常客,一个月总会来抓些药,或者买些医治烫伤的药膏。可是这两个月,徐老板再也没来过,而且,我也未见他在茶楼前悠然踱步……这不是很奇怪吗?”
小翠听得一怔一怔的:“徐老板不来了?不会是去了别家吧?”
顾清语摇头睨她:“你这呆子,你再想想,那茶楼从前人来人往,如今连客人都没几个,门口停马车的地方,一空就空半天……”
“姑娘的意思是……那茶楼要关门大吉了?”
顾清语朝她勾勾手指,等她靠近了,才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要关门大吉,招租的告示,以图早日脱手。这般拖延,既无客满之盛况,亦不见东家身影,唯独二楼的窗边总有那么一两桌的客人,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啊?奴婢明白了,那些客人不会是来监视咱们的吧。”
“总算是开窍了。”
顾清语近日来医馆愈发频繁,每每路过茶楼,总觉有几分异样,细细琢磨下来,才觉得事情不对。
“他们是谁派来的啊?太荒唐大胆了。”
顾清语微微沉吟道:“还能有谁?除了周檀绍,又有谁能有如此手段,布下这等监视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