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爷,您就是把承天府翻个底朝天,也没有哪位大人的女儿是个哑巴呀。”
沈惊游能下床之后便来了当初送姜芙蕖回去的官府。
本以为问一声就能见到人。
谁知道根本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不是哪位大人的女儿,就是里面一些帮忙做工的奴仆的女儿,总之她不能开口说话。”
“小公爷,根据您说的样貌服饰,奴仆的女儿怎么能穿绸缎呢?况且,若是奴仆的女儿是个哑巴,恐怕早就给发卖了。真没有。”
小侍卫陪着笑脸,忽然想起一事,道:“我倒是见过一个模样漂亮的小姑娘,她给了我一锭银子,去龙盖寺。不知道和您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沈惊游失去耐心,吐出一口浊重的呼吸,“不是她。”
她没那么有钱,也没小侍卫说的古灵精怪,哑巴小姑娘很乖,最多小小的闹个脾气。
……
其实,他哪里能了解她呢,只不过这样短暂的相处。
小侍卫一听不是一个人,便摊开双手,表示没有法子。
沈惊游临走前吩咐对方查一查当天有谁往官府递了诉状,也许能知道哑巴小姑娘是哪里的人。
小侍卫应下。
但一连查了十天,毫无所获。
她像一阵渡他的轻风,办完事情,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
夏日大雨倾盆,雨水之中夹杂着黄豆大小的冰粒,潮湿的狂风顺着缝隙卷入窗户,打湿了坐在软榻上看医书的姜芙蕖的衣角。
合上书本,姜芙蕖走到门前问丫鬟,“姨丈还没有回来吗?”
丫鬟摇摇头,将被风吹的邦邦响的门缝用粗布堵死,这才杜绝了湿气进门,“王老爷说雨季行船多有不便,等过几日雨停了才能继续上路,表小姐的家信已经送了出去,很快就能到姜府,小姐不必担心。”
姜芙蕖不担心,担心也改变不了回去被打一顿的命运。
她只是觉得天色太差,姨丈停在这个小城,一刻不停地就去自家开的成衣店里谈生意,她不免有些担忧。
虽然已经干涉了姨丈的命运,但直觉告诉她,不可能这样顺利。
“王老爷回来了。”
外头闷声响过小厮略带沙哑的声响,裹挟着风的呼啸,传来第二句话,“有个过路人被外头的冰粒子砸晕,老爷给带回家来救治,嘱咐表小姐千万别出门,以免受凉生病。”
姜芙蕖应了一声,便重新回到软榻上坐好。
屋中小丫鬟拿来火炉,煮着一些梨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姜芙蕖有些上火,便招手叫她给倒了一杯。
梨水放温了之后,姜芙蕖才喝了一口,杯子里便溅起几滴血珠。
她摸了摸鼻子,流血了。
用帕子沾水擦了擦,姜芙蕖皱眉。
太岁丸这么好的东西,果然还是吃的太早,十几天了,还这么多火气。
小丫鬟也见怪不怪,从第一次见表小姐流鼻血的震惊担忧,到现在的平静。
“表小姐,我们少爷从前就说了,上了火不能吃太多大补的东西,今日晚膳您也少用一些吧。”
姜芙蕖失望地垂下小脑袋。
等小丫鬟背过身,姜芙蕖摸索着从钱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吃了一粒里面的药看能不能压下这些火气。
后来果然不再流鼻血。
*
再晚一些,风停雨住。
在饭桌上见到风凌波,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但姜芙蕖重生过两次,已经修炼了强大的心灵。
她盯着他,而他也注意她。
一顿饭下来,他们之间的视线几乎碰撞出了火星子。
姨丈不大高兴,“这位道长,我救了你,你却总瞪着我家的小孩,这是什么道理?”
风凌波知道得了误会,脸上笑笑,故作神秘,“我算出您家的小孩是极有福气的人,但命中有大劫,所以刚才一直都在想怎样化解。”
“是么?我家芙蕖是独女,究竟该如何做,请道长帮帮忙。”
姨丈果然很着急。
姜芙蕖也有些担忧。
风凌波此人窥探天机,他说有事,那就肯定会出事。
但她想破天也没想到竟是她改变了霍瑾和沈惊游的命运才出的事。
风凌波握住姜芙蕖一只手,指着上面的一条线给姨丈看,“这条命线一开始便枝桠太多,说明她已落入网中。这位小姑娘定是做过一些不该做的事,横生了枝节。已经做完了的事无法再追悔,以后若是专注自身,还能有救,有大福气。”
姜芙蕖藏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忍不住蜷缩起来。
只听到风凌波接着说,“小姑娘周身龙气,这辈子要入皇家吗?那可不妙。”
巨大的沉重的石子落在姜芙蕖的头顶,将她砸的血肉模糊。
不禁回想起曾经和霍瑾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他的照顾他的细心,他的卑微,原来不是因为把她当作小姐,当成朋友。
霍瑾上辈子的临终遗言终于穿透一世的时间,透过别人的嘴来向她自剖心境。
喜欢,小姐。
姜芙蕖猛地收回手指,把姨丈和风凌波一起吓了一跳。
姨丈以为她害怕,拍着姜芙蕖的肩膀,“珍珍,没事,姨丈在呢,姨丈保护珍珍。”
风凌波片刻间就整理好心情,“想要破解,即刻便随贫道离开。不回江南,兴许有救。”
姜芙蕖,“……”
“小姑娘,你要知道没有人可以一生顺遂,大家都经过不同的属于自己的劫难,或者结束生命或者开始新的生活,这样才能称之为一生。若是你改变了别人的命运,就要背负改命的代价。抢走什么,便失去什么。”
悲伤的思绪强盗一般抢走姜芙蕖此次重生之后所有的快活。
遇到风凌波之前,她曾快乐于改变了霍瑾身体残缺的命运,沈惊游也不会再生病了,连姨丈也不会过早病死。
而现在……
在姨丈拒绝之前,姜芙蕖先一步答应,“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