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娘有些心虚,她不自觉地摸摸脖颈上早已消失的掐痕,随即又抻了抻自己的裙摆。
黄姨娘也坐直了身子,她看上去倒是神色如常。
张姨娘看她这个样子,恨恨地剜了她一眼。
没一会儿,珠帘掀开,李显掀起珠帘走在前面,沈清婉跟在身后。
“母亲。”
李显和沈清婉进来,给老夫人见了礼。
一旁坐着的两位妾室赶紧站起身,分别给夫妻二人行了礼。
“姑母。”
沈沚阮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
还好她姑母来了,否则她就要吃着板栗桂花糕了。
沈清婉一进来,立即将目光放在沈沚阮身上,仔细打量她一番后,才跟着李显落座了。
因为上次府医的事,沈清婉和婆母有了些许龃龉,半个多月过去了,沈清婉再未来过锦绣院。
一来她身体确实不好,二来老夫人去了别庄,也见不到人,如此半个多月过去,这事情也算是堪堪过去了。
“既然都来了,那就去文华阁请少爷们,曾先生也连着讲了几日的课,待会儿,让府里的下人们好生地给送回到寨子里去,也不能让先生累着了。”
老夫人跟儿子还有些别扭,坐在这花厅里也无甚可说的,于是站起身,对着段妈妈嘱咐一番,这才往用膳的偏厅去了。
老夫人起身,也不去看儿子,径直带着段熙禾离开了花厅。
张姨娘紧步跟上,生怕再招来李显的不悦。
黄姨娘顾着自己的肚子,又害怕沈清婉找她的麻烦,只能低垂个脑袋,跟着老夫人走了。
这怪异的气氛,看得沈沚阮心里直嘀咕。
这两位姨娘见了英国公,怎么都 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下次就在姑母的院子里待着。”沈清婉见众人都走了,这才把沈沚阮拉到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姑母放心,老夫人待我挺和蔼的,还让我吃点心。”沈沚阮当着李显的面也不好说老夫人的不是,只能宽沈清婉的心。
沈清婉闻言瞥了那盘点心一眼,眼里的情绪不甚明显。
真要是待人和蔼,也不会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直接进到梨花苑去接人,说是请过来家宴,还不是变着相地叫他们夫妻俩过来。
沈清婉这段时间对李显冷冷淡淡,李显自是知道妻子不舒心,这一切都跟自己的娘有关,虽说孝道大于天,他又是老夫人唯一的嫡子,但是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李显心里有火,但是顾及沈清婉,他也只好隐忍不发。
谁承想,居然会让一个小小的妾室站到主母头上去兴风作浪。
李显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当年在京城里那也是有名的纨绔子弟。
“国公爷,晚膳准备好了,少爷们也来了。”
段妈妈进来了。
“嗯,三皇子请来了吗?”
如今萧煜然在他府上暂居 ,家宴也得请到才是。
“回国公爷的话,第一时间去了听竹轩,原宝公公回府说今晚三殿下一定出席。”
李显颔首,回头去看自己的妻子。
沈清婉当着沈沚阮的面不好说什么,只是带着沈沚阮跟着李显往偏厅去了。
说是家宴,其实就是老夫人想自己的孙儿们了,几天见不到,她年纪大了,心里不免想得慌。
没什么外人,也不用特意男女分开坐。
一个大圆桌坐了十个人,倒是看上去气氛一派祥和。
因着有皇子在,用膳的时候,两位姨娘格外注意。
本来以她们的身份是不能上桌的,但是老夫人不计较这个,李显也没有说什么,她二人便默默坐在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说到沾亲带故,段熙禾和沈沚阮都是外人。
一个是老夫人的远房亲戚,一个是国公夫人庶弟的女儿,她二人能坐在这里,已经算是老夫人给面子抬举她们。
李显自打上次事情之后,对两位姨娘是彻底没了好脸,他心里最近在盘算,再过不久,便把妾室都送回娘家去,再不然找个庄子老实待着。
虽说张姨娘孕育了子嗣,为府里添了丁,但是李显心里对她一直没什么感情,上次府医的事又在他心里扎了根刺,他心里一直觉得对沈清婉有亏欠,这些个小妾,还是尽早地打发了好。
至于黄姨娘,李显一想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居然给他下药。
想到身边的侍卫阐明一切,李显当时气得恨不得立刻把黄姨娘赶出府去。
想到这里,李显绷起脸严肃地看了两位姨娘一眼。
黄姨娘始终垂着头,不敢抬头,而张姨娘则是礼仪周到,时刻以老夫人的喜好为先。
“这个季节的螃蟹啊,最是肥美,庄子里送来好些个,我年纪大了,吃不了这寒凉的东西,你们小辈们敞开了吃,再配些黄酒。”
首位的老夫人一脸笑意地叮嘱道。
目光落在沈清婉身上时,她眨了一下眼。
既然是家宴,大家也就不再拘束,桌上的菜肴多数以京城菜式为主,沈沚阮乖乖坐在沈清婉身边,身边自有丫鬟替她布菜。
萧煜然在宫中的时候,对这种所谓的家宴倒是屡见不鲜。
自先皇后去世后,宫里的宴会基本是以宋皇后为主,宋皇后掌管六宫,大权在握,四皇子很得圣上喜欢,昭阳又是最受宠的公主。
他身份尴尬,便渐渐不再去了。
如今参加英国公府的家宴,于他来说也算是个新奇的体验。
他在宫里的时候,虽然在宫里存在感不高,但是他也自有各种消息的渠道。
英国公李显只效忠于当今圣上,跟宫里皇子们都不沾边,又因到他这一代,国公也只剩下一个虚衔,没什么实权,因此,英国公府才得以在京中达官贵人中占据一席之地。
今日英国公府的家宴,对于李聿和李源来说,没什么稀奇,除了多 了个皇子,其余也没什么不同。
李聿身为英国公府嫡子,待遇什么的都是最好的,这些平时都是张姨娘在张罗,吃穿 上也不敢苛待他半分 ,因此,他不甚在意。
李源更是个没烦恼的,坐在那里大快朵颐,这些时日,曾夫子快把他折磨坏了,别人什么都行,就他什么都入不了曾夫子的眼。
好不容易张姨娘回来了,一回来就是询问他的功课,让他倍感压力。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大吃一顿,还得顾及皇子也一同在席上,他生性恣意潇洒,也不想再委屈自己,于是管他什么礼仪,只要食不言,应该也没人在意他。
张姨娘坐在对面看着府里的两位少爷,一个一脸的矜持,举止优雅,一个毫无形象,心里气得真想对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破口大骂,好让他懂礼些,免得被旁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