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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银鱼坊,陈府书房。

书房不大,可以说是精巧,四周墙上挂着风格不同的山水画,有的大气磅礴,有的精细婉约,均是名品佳作。朝南方向摆着一个高几,上面有一尊铜炉,此时青烟袅袅,使得屋内充斥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居中则有一书桌,桌上堆着几本书,大多边角已被磨破,显然主人时时翻阅。临近书桌的则是一个较大的紫檀螭纹罗汉床,有一中年书生侧卧其上,正闭目养神。不多时,一老仆掀帘而入,站在床边躬身禀告。

“老爷,宫里传信,那本奏章仍然留在乾元殿。”

乾元殿是官家办公之所,按官家习惯,只有未经审阅的奏章才会留在这里,审阅后的奏章会发往中书省,而那本奏章显然已经读过,这意味着官家不想生事,留中态度明显。

书生闻言颇为意外,睁眼起坐,抚须道:“李元礼这老阉人看来也不顶用。”沉思了一会,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只有一个办法了。”

挥手示意老仆退下后,书生起身,背着手在五蝠献寿的绒毛地毯上来回踱步。不一会,他拍了拍手。

只见书房东面,一幅仕女图侧方一团阴影蠕动起来,走出了一位黑衣罩袍,面容普通的青年男子,拱手肃立。

“刑十三,你去一趟河州,把李独霜的人头带回来。”中年书生吩咐到,想了一下,继续补充。

“不要露了武功痕迹!”

黑衣男子并不言语,保持躬身不动。

不一会,一阵风吹来,黑衣男子如泡影一般被吹散,竟是早已离去,留下的只是残影。

———————————

夏去秋来,数月的时间忽忽而逝,青涧城永平坊的行道树树叶已翻黄,时不时有落叶簌簌而落,铺满了整个坊路,惹得负责清扫的仆役牢骚不已。

坊口转角处有一茶摊,正是李独霜常去吃早点的摊位,不过老板勤勉,早上卖早点,下午就是茶摊。摊位有数桌,大多有人,生意颇好,此时有一片树叶旋转着落到了一名正在与人争论的青年书生肩膀上,书生恍然不觉。

“要我说,李大人就不该对申屠豹那厮网开一面,这次与人私斗致死,就该偿命,否则这帮武人眼里哪还有王法?”书生对同伴慨然振声道。

同伴苦笑着摇摇头,似是不同意书生的说法,正当继续辩论时,一道粗犷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呸!申屠兄当年勇闯夏营刺探情报的时候你这小子还不知在哪里玩泥巴呢,再说了,这次决斗可是签了生死状的,生死自负,人家李大人可比你拎的清。”邻桌一名正在歇脚吃茶的武人忍不住拍案而起反驳道。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名身高七尺,青衣束身,威武雄壮的中年男子临街而立,面色颇为愤懑。

书生不信,呛声质问。

“既然有生死状,那就该有长者见证,汝且言来。”

青衣男子抱拳斜举,大声说道:“青涧城长风镖局赵正阳如何?”

赵正阳的名字一出,不待书生回应,众人纷纷颔首点头,显然这人名望颇高,得到肯定。

书生惊讶问道:“赵老公爷年逾七十,早已休养在家,如何参与进这等事?”

“你这书生有所不知,七年前夏军兵临青涧城,河州武林与威远军合作,负责刺探敌营军情的高手中就有申屠豹与赵老爷子,他们可是生死之交。”青衣男子道出原委。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得对申屠豹大为改观,原来这是一位跟赵老爷子一样精忠报国的英雄。

书生有些吃惊,却有些犟,硬着头皮问道:

“那申屠豹为何与人私斗,还立下生死状?”

“因为申屠兄认出了那人乃是当年负责夏军情报的司户参军,多少我河州武林高手死在此人的策划之下,本想提枪立即报仇,却因此人已是夏国使节顾问,为了不影响国家大事,才选择生死状这种方式。”

书生听罢大为羞愧,主动站起身向青衣男子躬身行礼,表示自己误听人言,冤枉了英雄,其余众人也纷纷为申屠豹喝彩,并喝骂那名已经死去的夏国使节顾问。

“申屠英雄的结果如何?”茶摊边缘一名旁听的行商关心道。

“看你服饰应是从永州过来的吧,据我所知,此事表面上只是武人之间的一次私斗,但夏国使节私底下向河州衙门施压,以此事涉及使节团成员为由定性为使节团遇袭,要求我河州衙门严惩申屠英雄,否则不予干休。”一名两鬓斑白,年近不惑的员外透漏自己所知的消息。

众人大怒不已,纷纷摔碗折筷喝骂夏人无耻,却见那书生长身而起,一反刚才的愤懑,红光满面地安抚大家:

“大家勿忧,李通判李大人已代表河州州衙站出来表示,由于该顾问并无使节团正式身份,所以此次生死斗乃是私人恩怨,遂按宋律对申屠英雄进行了口头教育,并罚铜数百。夏国使节无法,只得回转。”好似一开始说惩罚过轻的人不是自己,是另有其人。

“哈哈哈,妙哉!”

“通判大人真是大才!”

“这点钱就换一个夏狗,真是太值了,我等当浮一大白!”

老板乃人精,闻言立马跑去酒馆买了几坛酒,并高声宣言为申屠英雄贺,众人轰然应许,举杯碰盏,大肆庆祝,吸引了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一时间,这小小的茶摊如同过了节一样喧嚣不已。

就在众人热烈庆祝之时,不知谁高喊了一句“英雄应当人人共识”,一伙人轰轰闹闹,敲锣打鼓地就往申屠豹的居所而去,就连茶摊老板也红着脸,踹着粗气乐颠颠地跟去。转眼间,就剩那位青衣男子笑呵呵地抿着从没喝过的劣酒,却如饮佳酿。

不一会,酒已见底,青衣男子遂振衣起身,拾起裹缠严实的佩刀往小巷行去,其行进方向赫然就是李独霜的小院。

“笃笃笃!”

轻扣木门的声音响起,隔了一会却无人回应,但明显听得到院内有人走动。

青衣男子眼神一肃,凝神细听,只听见步伐有些凌乱,毫无章法,伴有急速的踹息。

“不好!”

他果断内力一聚,双手一振,将木门震成满天的碎片,于翻飞的木屑之间瞧见一身襕衫的通判大人浑身是血正借着廊柱狼狈躲避着什么,再一细看却见他背后空中时不时闪现一截剑尖,一击未中之后倏忽消失,立马又从另一处出现,鬼魅无比。神奇地是却又让李独霜险之又险地狼狈躲开,避开了要害,却免不了一些轻伤。

“大人勿慌,吴佩甲来也!”

原来青衣男子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吴佩甲,只见他气贯双足,猛地一蹬,身形如虎,扑向李独霜的身后,试图隔开无形的敌人,为李独霜赢得脱离的时机。

就在李独霜看着吴佩甲厚重的身形出现后,原本以为必死的局面突然出现了转机,让他绷紧的心神有了些微放松。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原本神出鬼没的剑尖正与吴佩甲纠缠之时敏锐地察觉到了李独霜的异常,猛地一震荡开了内力布满双手作虎爪状的吴佩甲,然后露出来的剑身亳光大亮,倏忽一闪如同一颗流星以极快的速度和弧形的轨迹越过吴佩甲,“噗”地一下穿透了李独霜的身体,带出了一蓬血花。

李独霜在目眦欲裂的吴佩甲眼前,扑倒在尘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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