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惊心动魄。
那伙御林军士兵们震惊之余,来不及用长枪,就被刺倒在地。他踏在血河上,一路杀去京都城楼正门。
“杨校尉,你看那边!”
城楼对内一侧的站岗士兵突然大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男人使剑,被士兵们淹没,半柱香不到,又踩着尸体铺成的路走过来。
“这人是……”
借着火光看,不论是身形,还是身手,都很像一个久别的熟人。
“飞骑将军封长诀!”杨松猛地想起来,他诧异地问身旁的士兵,“他不是待在北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又为何要攻这正门,与我们为敌?!”
一连好几个问题,把士兵给问懵了。杨校尉都不知道,他又哪能知道这些?
“校尉,他快攻上来了!”
没等杨松思考,就听见士兵的大喊声。他低头望去,迎上去的士兵皆倒下,城下横尸遍野,封长诀仿佛杀疯了,纵使身上伤痕累累,也没停下过手。
就像在泄愤。
“是不是封长诀,一试便知!”杨松转身取下长弓,用力拉满,对准在城下厮杀的封长诀的胸口。
只听飞箭声呼啸而过,城下的人被长枪架住,他躲避不了,猛地后撤,飞箭刺中他的腹部。
封长诀咬紧牙关,瞪着赤目,闪身一把夺过离他最近的长枪,在手中转了个方向,枪头对准城楼上举弓的人,把握方向,用力狠狠投掷出去。
“校尉小心!”
一个士兵朝杨松扑过去,摔倒在地,在后方没有视野的士兵被长枪戳穿。
被狠狠摔在地上的杨松甩甩头,吓出一身冷汗,他气不过愤愤推开身上的士兵,骂道:“娘的,他就是封长诀,这么准!”
他捡起身旁的长弓,往城下望,看见封长诀手上何时换了一把钩镰枪。
杨松神情凝重,那是他最厉害的武器,封家枪法是站在百家枪法中精选融合,出招瞬间能汇聚全身之力,如游龙之势。
针对敌众我寡,他的游龙枪,在人群中势不可挡,能杀出一条血路。
“别围起来!散开!”杨松试图在城楼上大声指挥,可惜城下混战一片,压根听不着指挥声。
城楼上的人只能干瞪眼,看着底下一片士兵被闯出一条路来。一条血痕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不是说封长诀在北疆的五年吃喝玩乐吗!他的武功理应荒废才对,怎会长进这么多……”杨松看完枪法后浑身一震,惊讶得合不拢嘴,他随后才反应过来,“难道他一直在装给我们看!”
一个人在北疆隐藏多年,暗地里悄悄练武,表面上装成一副无所事事的闲人。这五年精心谋划,难道是为了今日宫变?!
封长诀有这么聪明?
倘若真是在等今日的宫变藏匿锋芒五年,那他和裴问礼的关系必然不浅,前些年就听说他与裴问礼早断了交情,没想到暗地里还有接触。
再想下去就更可怕了,杨松拉弓又射向封长诀,后者早有准备,东躲西闪,只磨去了皮。
再想射去一箭时,箭头瞄准的地方已然没有封长诀的身影。
“人呢!”
杨松急忙往下望,应当是已经上城楼了。他臭骂一声,扬起手臂,下令道:“给老子死守阵地!”
“是!”
士兵们举长枪在城楼口严阵以待,良久,没见到一个身影。汗水滑落在地,
“大人……”
一个士兵见半天没人,他转头想问杨校尉下一步指令。
话未说完,一个黑影突然飞上来,往他身上一踹,他直接被踹飞出去好几米。
“戒备!戒备!”
城楼上的灯火忽然熄灭,城楼上士兵们顿时慌乱起来,一片黑暗中,他们看不清人,警惕地四处张望。
四周黑暗,只能防备。
突然一盏壁火燃起,士兵们齐齐看去,只见火光处站着杨松,他被钩镰枪勾住衣襟,顺着枪身能看见阴暗处的封长诀。
“封长诀,你可知无旨擅离北疆,该当何罪!”杨松被挟持住,他偏头提醒封长诀,后者毫不留情地微微一转枪身,枪尖戳进他的皮肉中。
“我说,开城门!”封长诀的语气不容置辩,他冷冷横扫不敢前进一步的士兵们,“我数三声,三声之后,若不开城门,斩立决。”
“三。”
杨松憋屈地盯着脖子前的枪头,士兵们犹豫不定,等待他的发号施令。
“二。”
枪头刺入更深,脖子渗出血来,杨松没等他喊一,就连忙叫唤道:“给他开!”
城外守着一大批死士,一个望风的死士见正门有开的趋势,急匆匆跑回营地。
“乔公子,城门开了!”
营地是暂时搭建的,矮凳上摆着一副棋盘,身着灰衣的公子闻言,犹豫半天的棋子扔进棋罐里。
“城门开了?”乔雨廷纳闷,按理说城门应该被杨松等人守着,城门尉去开的暗门,那这城门究竟是谁开的?
“公子,我们要不要进城?”那个死士见他态度不明,试探地问道。
乔雨廷看向城楼的火光,淡然一笑:“进,怎么不进,我倒要看看,城门背后的人,是何方神圣?”
“万一有诈……”乔家死士担忧地看着自家长公子。
“有诈,也得看看才知道,姜家雇的人也不少,就算有诈,只要是一条缝,我们也能钻进去。”乔雨廷微眯着眼,眼眸中满是势在必得。
一刹那,死士们从黑暗中涌现,如黑鸦般飞往城门。
城门后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士兵在守,而大道中央挺立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他的黑衣浅深不一。
“他是……”
死士们离他有几步路,不敢走上去,或许是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让死士们感到震撼,还是他受这么多伤依然挺立的样子让死士们觉得佩服。
迟迟没有人走上前一步,乔雨廷越过死士们,站在最前头,盯着封长诀。
“敢问阁下是?”乔雨廷率先开口询问。
封长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冷冷地说道:“你们……是裴问礼的后援吗?!”
乔雨廷愣住,看来是裴问礼的人。但是转念一想,裴问礼哪里选的人能杀一大片敌军,这位怕是不在计划之内。
封长诀见他们不作声,十有八九是裴问礼的后援了。
他烦躁地让开一条道,示意他们进内城:“道路给你们清干净了,赶紧的。”
“你呢?”乔雨廷问完后有些后悔,他既然不是计划之中的人,他的何去何从,又与自己有什么相关呢。
“干你屁事。”封长诀身体遭受的摧残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他尽量稳住气息,强装镇定地越过乔雨廷。
后者望着他的背影,倏地,乔雨廷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帮裴问礼,你是他的什么人?!”
这句话仿佛问到他的点上了,封长诀嗤笑一声,放声大喊:“我是他祖宗!”
死士们震惊得不敢说话,他们虽然隶属姜乔两家,但是对裴问礼是望而生畏,一个人站在那个位置,谋划一盘大棋,不说智谋,光是狠手段就极其残忍。
他敢这么说裴大人,就不怕被关进天牢剥皮抽筋吗?
想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而那人也消失在夜幕中,乔雨廷带着那帮人往皇宫赶去,打个里应外合。
那帮死士一路畅通,到达宫城后,对上元武将军。
乔雨廷感慨一声,劝说元武将军:“元武将军,还没装够样子吗?你要换的不过是个忠君的名分,如今皇帝驾崩,你又何必装下去。”
元武将军扯唇笑笑:“本将军一直都没有在圣上面前装,我装给百姓看罢了。”
“那今晚便也装装样子吧,元武将军是个明白人,无论你站哪方阵营,都有利可图,为何不来我们这边?很明显,我们这边胜算更大。”乔雨廷淡淡一笑,贴近元武将军。
后者神情不变,拔出佩剑,笑道:“你说笑了,我已归白党,这种话还是少说的好。”
说罢,元武将军就带兵冲过来,几个死士忙护住乔雨廷。
双方缠斗了一个时辰,元武将军突然弃剑,他扬起手,士兵们停下攻势。
乔雨廷也笑着让死士们停下。
“我剑钝了,不好使。”元武将军如是托辞,士兵们明白了,立即闪开一条道路,供给乔雨廷他们行动。
“多谢将军。”乔雨廷淡定地行完礼,招招手,让死士们跟着他走进宫道,快步走在路上,他朝一个死士解释道,“他在放水,给机会了。看来他还是明白哪边胜算更大的。”
“走,曙光就在眼前,助裴大人必胜!”乔雨廷为助威士气,突然大喊,身后的死士们跟着大喊。
“走,曙光就在眼前,助裴大人必胜!!!”
一夜过后,天蒙蒙亮,京都静谧被念圣旨的太监打破。
“朕即位二十有六年矣,开疆扩土,建立皇朝,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才为首,为开祖皇帝,朕创立基业,望五皇子嘉烨守之,人品贵重,坚毅不折,守心如石,恪尊孝道,特允皇后所言,过继为己出,为皇太子。”
“朕欲传大位于太子嘉烨。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钦此。”
崔总管念完手中的圣旨,视线转向庭院里横七竖八的尸体,重重叹息。他拿圣旨的手不断颤抖,只有他知晓,手中的这份遗诏是被篡改了的。
白晨的尸身倒在血泊中,似乎是不甘心如此,眼睛瞪大,死死盯着皇帝的寝宫。
裴问礼漠然地注视庭院中的惨状,最后视线落在白晨身上,他冷嗤一声:“成王败寇。”
“晋王妃?”皇后恬淡地笑笑,有意看向身后的白雅,后者强忍着泪水,嘴硬道:“他应该的。”
“总有人会输,只要你们放过白家其他人就行。”
皇后扬起明媚的笑容,问道:“晋王呢,王妃想为他求情吗?”
白雅神色骤冷,她冷漠道:“我为何要为他求情?何况就算我求情了,你们也会照样杀了他,我为何要吃力不讨好?!”
皇后神秘笑笑,她抬起手,指着内城方向,轻笑道:“晋王妃,有空去看看晋王吧。”